“這個編製很大,滿額九千人啊。”周長風嘆道:“再加個步兵團,然後把炮團增到三營,再把輜重營升成團,這就可以直接改成陸戰師了。”
“看今後的需求吧,現在海軍還是有分歧,姑且按保守的來。”許瞻洺抿了一口茶。
與其說這個編製是一個旅,不如說他是一個削減了輜重單位的簡編師。
因為規模略小,不顯臃腫,這個旅的短期戰力並不亞於一個步兵師;但相應的,它的持續作戰能力較弱。
可以說軍製局和海軍十分之精明——兩棲登陸作戰本就是短期決勝,可不是正經的陸地野戰可以你來我往的博弈。
短小精悍的單位還更加方便遠洋投送,如此一來,設計出之前的陸戰團和現在的陸戰旅這種奇怪編製也就不足為奇了。
投送一個步兵師需要十六萬噸標準船運量,而陸戰旅預估僅需十一萬噸。
“標準船運量”是大明海軍用於計量部隊、物資在運輸時需要占用的運力的特殊單位。各種船隻的載貨量和載員數根據其船體設計差異也有所不同,故而會在計算時乘以係數。
譬如有三艘船,一艘征用的四千噸貨輪,係數取1.2;一艘征用的七千噸郵輪,係數取0.9;一艘在役的一千噸登陸艦,係數取1.5,這三艘船的船運量就是4000×1.2+7000×0.9+1000×1.5=12600噸。
許瞻洺之所以說這是“按保守的來”,是因為陸戰旅的編製設計是單向側重於搶灘登陸和堅守登陸場,並未考慮要向縱深挺進、持續作戰。
按傳統觀念來看,後者應該是陸軍的任務。
而海軍內部也有人認為應該將陸戰隊建設成更為均衡、全能的部隊,同樣能夠獨立遂行縱深攻擊的任務。
分歧由此產生——那這樣的海軍陸戰隊還叫海軍陸戰隊嗎?與陸軍有何異?最大的特點都沒有了,乾脆改名海軍步兵師(旅)算了。
“這就要涉及到影響力與權利之爭了,真要這麼做的話,陸軍那邊肯定也不高興。”
“前輩說得對。不過…這樣趨同可能就是未來的走勢。”
“那就看後人們如何編組了。”
“其實我覺得彌補一下陸戰單位的持續作戰能力有利無害,現在這個配置,後繼乏力,有點曇花一現的感覺。”
盡管現在遠遠談不上軍種對立,但此舉無疑會加劇這方麵的不良影響,軍部可能不會考慮這方麵,但朝廷則不然。
就平衡之道來說,陸海空三軍各司其職,互不乾擾,無輕重之分無主從之別,這是最為理想的;而越俎代庖是攪亂規矩的取禍之道,必須避免。
可政治畢竟是政治,許多時候會和軍事實際相悖。
“好了,甭操心這些。”許瞻洺擺了擺手,笑道:“你部在日本無所事事個把月之久,現在回國了就得收收心了。你的理論工夫很好,可以寫寫各方麵的建議和構想嘛,多多益善。”
周長風滿口答應,不過心思已經飛遠了。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陸戰一團的擴編工作大概今年年末或者明年年初就會開始,自己能否穩妥的摘下旅長一職?
二十八歲晉升上校掌管一個整旅,這在大明還是前所未有的首例。
二十八歲的上校倒是有一些,兩隻手數不過來,最年輕的甚至還有二十七歲的。但這些全都是關係戶,並無獨當一麵的本事,他們大部分人都不是指揮人員,而是在各個部門坐辦公室,僅有極少數在部隊擔任副職混資歷。
師(旅)作為基本戰略單位,擔任其主官不僅僅能決定成千上萬號人的性命,更是可以在宏觀上左右國家命運的。
在周長風看來,大明固然僵化與腐朽,官僚碌碌、紈絝多多,但在這種事情上卻十分謹慎。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不同的是,世胄固然躡高位,但核心要害之職卻是紈絝們接觸不到的——享福可以,敗家不允。
尋常出身的青年才俊盡管在仕途上要遇上諸多不暢與阻擾,可大多能夠在重要位置上發揮出自身的本事與能力。
士農工商四民平等,思想文化的進步與憲政之間相輔相成的作用之一就是以明文律法的形式在人格層麵上確定了平等。
但必須注意的是,大明憲律所謂的平等僅僅是人格平等,絕不包括地位、階層等等的差異,這是非常微妙的。
奴隸、仆役等等舊時代的“低等工具人”從此不復存在,但仍舊存在著一些在某些方麵擁有特權的人——也就是說,從販夫走卒到皇親國戚,大家都是人,隻是後者擁有一些特權。
因為既滿足了時代進步的必然需求,同時又契合明人內心深處的傳統價值觀,這一套大明特色的概念認可度其實很高。
不過,也正因如此,一些法國、美國學者偶爾會借此譏諷、批評大明的立憲民主是虛假的。
有本國學者曾答復曰:律法神聖,錙銖皆須屬實,餘觀亙古迄今未有平等之時,厚顏確立實屬無恥,可謂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在翻譯“又當又立”時,他信達雅的將之翻譯為A strumpet posing as a holy-virginsaint——一個扮作聖女的娼伎。
總之,忐忑的周長風在家裡有些坐立不安。
“要是不能任正職主官,我還不如去海軍處搞個高參(高級參謀)當當,坐辦公室看文件寫報告。”
在他身旁,夏筱詩拿著一柄方頭西瓜刀在切西瓜。
瓜皮厚、白色經絡粗大,要是擱後世恐怕會讓人吐槽為“歪瓜裂棗”,但如今卻是大明市麵上比較高品質的西瓜了。
現代化的育種模式更加科學和合理,但同樣少不了辛勤付出和時間積澱。如何改良各種瓜果、讓它們變得更加可口,這是一批農學家為之終身努力的事業。
“那樣也挺好呀,去海軍處供職的話就能留在京師了,四處征戰多辛苦遭罪啊。”夏筱詩一邊揮刀一邊說。
周長風隱蔽地翻了個白眼,隨口回道:“還能留著天天見伱是吧?”
“難道不好麼?”
“隻能說,僅僅對你我而言是好事。”
聞言,若有所思的夏筱詩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說道:“也是。隻怪我家先生本事非凡,年紀輕輕就能乾出好些異於常人的事,少了您堪稱是國朝的一大損失。”
可惡!在家竟都能被老婆暗諷!一家之主的威嚴掃地啊!
無奈笑著的周長風捂額搖了搖頭,然後朝她勾了勾食指。
“嗯?咋啦?”不明所以的夏筱詩緩緩走了過來。
等她靠近了,周長風忽然揮手,不快不慢的一巴掌落向了下身。
“啊?!”
“哪有擠兌自家人的?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