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長風離開後,若有所思的朱泠婧盯著麵前的書本走神了一會,然後伸手拿了根書簽。
福州府大員們嘗試交涉的做法在她看來實在是有些一廂情願和天真,或許是朱士堰過往行為處事的風格讓他們形成了慣性思維?
這些家夥打的算盤她基本上能猜得透透的。
時勢不可同類而語,朱士堰在這方麵從來都不願當惡人,半個甲子以來,大明上下的廉政監察工作完全是由朝廷主導的。
丞相作為大明政策規劃的關鍵,歷任丞相的執政差異也致使這方麵時緊時鬆。同時,老練的政客不可能真對自己人下狠手,故而即使是懲貪反腐最嚴厲的那一任丞相也難以服眾,朝野間反對聲和嘲諷聲不絕於耳。
而喜歡用軟刀子磨人的朱士堰一直以來都相對寬和,類比古代的話,大概也能爭取到一個和宋仁宗相當的仁善寬容的美名。
所以同樣的境況換作是他,福州府大員們的打算大概還真能成——斃幾個替罪羊,餘者重罰一大筆,再勒令辭官。
但可惜版本更新了啊。
事實證明跟不上版本注定是要被淘汰的,後知後覺是個不利於生存的壞習慣,顯然有一些大明官吏在這方麵的本領已經在安逸日子中漸漸退化了。
“少則一千五百萬,多則四千萬。”神色輕鬆的朱泠婧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喃喃自語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倒不是覬覦錢財,而是她覺得這些順帶而來的收獲非常可觀。
朱泠婧實際上並不對貪腐敗行徑深惡痛絕,這隻是諸多行徑之中最為常見的一種罷了。
在她的認知和評判標準中,比起這個,怠政與懶政反倒更為嚴重。
此所謂“貪腐事小,怠政事大”也。
官府掌握與行使的權力無疑都很重要,是必不可少的,官吏偷懶、敷衍、懈怠,權力無從應用,那麼自然而然就會有其它勢力取而代之。
什麼族、教、黑等等,本就無孔不入,官府正常運作時都隻能勉強抵禦,一旦怠政,後果可想而知。
國家機器會由此迅速損壞,有名無實,行政與治理效率直線下降。
在這方麵大明是吃過血虧的,“明實亡於萬歷”並非空穴來風。
明神宗因為客觀與主觀因素的怠政行為直接致使大明陷入半癱瘓狀態,盡管他本人其實也會處理一些財政、軍事上的事,但至關重要的人事任免卻拖遝至極。
這使得朝廷和地方官府的許多職位長期缺人,本身明朝官吏規模就不似宋朝那樣多,通常都處在剛好夠用的水平,缺人之後想找人頂班代勞都難。
眾所周知,後果是災難性的。
至於俸祿,大明官員“著名”的微薄俸祿早在後明開創初期就有了大變,提高了許多。
時至今日大明官員薪資經過許多次上調,且不說最基礎的養家糊口了,即使是過體麵日子也足夠,但距離豐厚優渥還有一定的距離。
曾經有不少人上疏建言可以嘗試施行高薪養廉的策略,但是朝中大員們覺得效果與代價不成正比,故而理所應當的沒有采納,一切照舊。
返家之後的周長風心情不大好,比較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和沈瑜的賭約基本上可以分勝負了。
盡管距離最終統計結果出來還早著,但有一點可以斷定——這麼多地方官吏,加起來不及一千萬圓?瞧不起誰呢!
別說一艘揭陽級驅逐艦了,搞不好能湊出兩艘、甚至三艘。
可惡!
晉升以後薪餉也一並增長,由之前的每月二百圓提升至二百五十圓。
一下子輸掉這一大筆錢,賭徒心理萬萬沾不得啊!
“小賭怡情,哪有下這麼大的賭注的?這下倒是讓你那位狐朋狗友賺得缽滿盆滿了。”
夏筱詩攪和著碗中的麵條,然後挑了一縷出來,幾乎不出聲響的就將之咽下了肚。
周長風無奈的聳了聳肩,“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嘛,覺得最多不過就是一個月的錢,但冷靜以後……自然就後悔咯。”
桌對麵的夏筱詩撇了撇嘴,“嗬,先生你這口氣倒不小,你平常在外麵奔波,沒閑暇操心家裡的事,其實咱家開銷可不小,每月都得花銷近二百呢,真沒多少餘錢。”
談起這個她越發不悅了,掰著手指一下下數道:“柴米油鹽單價不貴,但加起來也不少,然後是衣裝之類的,出行的車錢,給車加油也要錢,還有給林溪的薪酬……等以後孩子出生了,花銷還得高一截。”
夏筱詩其實還挺好奇的,在人們的固有印象中,能在皇帝身邊做事的人會缺錢?
光是前來迎奉巴結的人送的禮都應該能堆成山!
聽她這麼羅列開銷,周長風連連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道:“隻靠薪餉確實隻能勉強維持收支平衡,不過我還有作為皇帝軍事顧問的錢,而且還有那個啥的分紅。”
這倆實際上才是大頭,前者每個月高達五百圓,相當於準將的薪餉,這幾個月下來其實已經累積了不少,隻是一直在銀行賬戶上並未取出罷了。
而將朱泠婧用於收買人心的那一大筆錢用於入股恒光公司也無疑是極明智的選擇,當時她贈予的訂婚禮金是九萬九千元的巨款,其中大半用於投資入股恒光公司。
雖然基本目的是找個能隨意幫忙製造實驗性輕武器的地方,但隨之而來的豐厚分紅也十分可觀。
規模擴大以後的恒光公司自然能攬下更多的訂單,大賺特賺之後又能繼續擴大,可以說把大明戰備的紅利吃得滿滿的。
作為自己的代理人,姐夫李書業也在恒光公司乾得頗為起勁,即使不含他的薪資和少量分紅,純屬於周某人的分紅金額也多達上萬圓。
而這還隻是起始罷了,可以預見的是這家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槍廠將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迅速膨脹。
聽他講述過後,夏筱詩眨了眨眼,驚訝道:“居然有這麼多啊,那……少了區區兩百圓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不過她馬上就補充道:“也不行,以後再不能這樣了,不引以為戒的話隻會越賭越大。”
“行行行,知道了,我又不好賭。”
隨著福州一案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周長風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當時讓他格外無語的傘兵裝備上。
午飯過後,他便急匆匆地離了家,駕車直奔兵部而去。
也許有些人敢不把周某人當一回事,但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敢輕視“軍機待詔”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