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夏威夷是何種景象?
金黃色的柔軟沙灘、波光粼粼的湛藍大海,溫和的海風吹拂而來,一顆顆棕櫚樹輕輕搖曳著。
珍珠港就位於瓦胡島南部,因盛產有珍珠的牡蠣而得名,也是舉世聞名的優良軍港,於是自然就成了美國太平洋艦隊的關鍵海軍基地,它亦是掌控太平洋的基石、麵向亞洲的戰略踏板。
5月20日夏威夷時間清晨6:15,在檀香山城區的一幢獨棟別墅中,露易絲像往常一樣起床了。
她輕輕地把窗簾撥開了一點點,和煦的陽光從中穿過,灑在床榻上。接著她便走下樓,到廚房去準備早餐。
新婚未久,露易絲還沒有像那些老夫老妻一樣厭倦這種平淡乏味的日子。
她出生於民風保守的肯塔基州,當年接受高等教育的時候就讀的還是女子學院,甚至專門學習一門曇花一現的專業——家政學。
世紀初正是美國人對於“女子應該接受怎樣的高等教育”的激烈爭論時期,可想而知那時候有多少五花八門的現象。
露易絲不喜歡這種風氣,所以她耐著性子完成學業以後就去應聘了工作,結果就稀裡糊塗的橫跨半個美國和半個太平洋,來到了夏威夷,成為珍珠港海軍基地眾多文職雇員中的一員。
也是在這兒,她巧合般的與如今的丈夫相識了——後者是一個才移民不久的明人,主業是畫家。
“滋啦滋啦”的聲音中,她煎了幾條培根和雞蛋,然後將之裝盤。
這時候,下樓梯的“嗒嗒嗒”腳步聲也從後邊傳來。
“早安親愛的,你今天很忙吧?”
曾常合徑直坐到了餐桌旁,隨手拿起了一卷今天的檀山新報,認真瀏覽了起來。
“是的,來自舊金山的艦隊今天到達,我們有好多事情要做。”
說著,露易絲端來了早餐,然後自顧自地先吃了起來。
“祝你工作順利。”
“這些事情都很簡單,隻是數量比較多。親愛的,你的工作更需要靈感,今天感覺怎麼樣?”
“一般。”曾常合目不轉睛地盯著報紙,“我要去科奧勞嶺,希望美麗的風景能給予足夠的幫助。”
早餐過後,二人便一起離開了家。
曾常合先駕車將露易絲送到了她的工作地點——珍珠港海軍基地外邊的一幢辦公大樓,然後再駕車轉向東北方向而去。
在即將駛上盤山公路的時候,他將這輛黑色的福特小轎車減速停在了路邊。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正百無聊賴的在路邊來回轉悠,見曾常合來了,便快步走來,拉開車門坐了上來。
小轎車緩緩行駛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向著科奧勞嶺進發。
“伱這廝是真的滋潤,同樣是外派來這地方做事,就你能這麼享福。”男子吐槽著曾常合的獨特經歷,“嘖嘖嘖,人與人之間的差異為何就這麼大?”
“服了你了,每回都要說上幾句,少嚼舌頭,準備乾活了,東西帶全了沒?”
“帶了帶了,這大長焦的鏡頭訂了四個月才到貨。”
雖然在加入大都督府情報處時就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當背井離鄉來到遙遠的海外以後,那種不安與孤獨的心理實在是難以抑製。
特工們必須扮演好自己表麵上的角色,一切情緒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才能短暫的發泄一二。
曾常合在某種意義上是很幸運的,竟然能以假身份遇到一個真心愛慕他的姑娘。
考慮到露易絲的身份不高不低非常合適,情報處駐檀香山站點支持曾常合與她維持關係——文職雇員數量眾多,既可以零散的接觸到海軍基地的一手信息,但又不至於被反間諜人員關注。
二人站在科奧勞嶺南部一座山峰旁,往遠處望去映入眼簾的便是偌大的珍珠港錨地和港區。
一二三四……
初升的朝陽照在那八艘巍峨的戰列艦和三三兩兩的巡洋艦上,還有成排成排的驅逐艦和大大小小的輔助艦艇。
在戰艦甲板和碼頭上,來來往往著不少身著白衣服、黃衣服的水兵和碼頭工人。
整個珍珠港正是一派靜謐祥和之景——幾艘小小的交通艇在穿行著,還有一艘冒著灰煙的拖船正拖拽著一艘驅逐艦前往泊位,它們劃過了如銅鏡一般的水麵,留下一條條的輕柔的航跡。
“北邊有田地,南邊有良港,東西又有山脈包夾,這地方是真的太妙了。”那名西裝革履的特工叉著腰嗟嘆道。
“準備乾活,過來幫忙。”曾常合打開了車子的後備箱,從中拎出了裝著照相機、長焦鏡頭、膠卷的大皮箱。
另外還有畫架、畫板、顏料、硯臺、毛筆之類的東西,也不知道究竟是要畫油畫還是水墨畫,但至少看上去挺唬人的。
裝上35㎜膠卷、安好長焦鏡頭,瞄準、對焦、試鏡!
“列強相爭,停歇了二十年又開始了,泰西那邊不知會咋樣,大仗打起來那可就是數以萬計的堆人命啊。”
“是,古往今來大國爭霸從來都是伏屍千裡。”
“我看報紙,德人百萬大軍多路並進,勢頭很猛,怕是要一鼓作氣直奔首都。”
“確實,以往老是爭論戰車的運用辦法,類比來說,有人將之當作盾車,有人卻將之當成新時代的騎兵。按德法交戰的狀況來看,第二種辦法可要有效多了。”
“沒錯,兵貴神速嘛。而且戰車這東西機動性有優勢,還又能沖陣,犀利得很。”
“說起來,美國人不是有轉移僑民的打算嗎?總站有切實消息了沒?”
二人一邊閑談一邊連續對珍珠港拍攝了足足三個膠卷,從整體到局部,總共數十張。
按照要求,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更新情報,對於身在夏威夷的特工們而言這項任務早已是家常便飯。
就在他倆了結了這活、準備上車離開的時候,一輛檀香山警局的警車忽然從後邊的盤山公路拐了出來。
警車也減速靠邊停下,兩名戴著寬簷帽、腰間插著左輪手槍的警員推開車門走了過來。
曾常合和同伴立刻警惕起來,隨手準備發動汽車逃離。
“先生,臨檢,請坐著不要動。”兩名警員一邊呼喊一邊走近,右手都搭在了槍套上。
此刻的曾常合除了緊張還油然而生了懊悔——實在是太疏忽了。
因為美國人對珍珠港的外圍警戒頗為鬆弛,所以以往他們每次都是輕而易舉地完成例行的情報搜集任務。
比如乘坐小型飛機在外圍飛過,又比如像現在這樣開車上山,幾乎從未遇到過阻礙。
常在河邊走,又怎能總不濕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