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進山打獵這種事,各村都有自家的看家本事和套路,通常情況下,兩個村子的獵戶即使碰巧遇到,也是不一塊走的。
就是今天情況比較特殊,入了秋天氣不好,天陰沉沉的,有點要下雨的意思,走一塊也好有個照應。
眾人聊了幾句,互相認識了一下。
陳淩他們才知道,這幾個獵戶,算是跟王立獻的老丈人是一家。
尤其帶頭的老漢,叫劉廣利,瘦長臉,酒糟鼻,大眼睛,膚色黑紅,穿著破破爛爛的羊皮襖,跟王立獻的老丈人是堂兄弟。
常年來往,和王立獻非常親近。
這是個老獵戶了。
在這附近的幾個村子裡算是不大不小的名人。
“富貴,你們幾個走近點,過來看看,廣利叔這才叫老跑山人哩,瞧瞧這家夥什,全乎不全乎……”
王立獻把陳淩幾個叫到跟前,指著給他們看。
就見劉廣利他們除了獵槍和砍柴刀之外,還多了把匕首跟一桿三齒鋼叉。
用老跑山的黑話來講,匕首叫“攮子”,三齒鋼叉叫“擄子”或“鋼擄子”,常備的獵刀叫“貼腕子”。
都是進山後,用來防身和吃飯的家夥什。
金門村農田少,屬於真正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擄子”在水上能叉魚,進山能紮獵物,最為常用。
畢竟獵槍也不是萬能的,很多情況下,這些老輩子傳下來的東西能救命。
劉廣利見他們小年輕好奇,便吸了吸酒糟鼻,扯著張破鑼嗓子笑起來:“別看俺們這次進山收獲不小,能獵到這頭大野豬,拚死了三條好獵狗哩……”
“娃娃們,別覺著有獵槍就啥都不怕,隻帶獵槍在山外邊轉轉,打些小玩意兒還成,往深處走,啥都能遇見,要不做好準備,小命都有可能丟嘍。”
“像俺們這次,碰見野豬咧,要身上不帶‘貼腕子’,也不背‘鋼擄子’,光靠獵槍,那可搞不定。”
《諸世大羅》
野豬皮厚,獵槍打中了也不會當場死去。
攻擊力反而更猛。
除非槍法好,一槍射中眼睛,打爆腦子。
但那就不是一般獵戶能辦到的了,得讓狙擊手來。
說完,劉廣利又給他們看另外幾個獵戶身上背的瓶瓶罐罐。
不僅有防蛇蟲、治蛇蟲咬傷的藥粉,還有一些往獵刀和鋼叉上塗的藥膏,這藥膏不一般,帶有一定的毒性。
是馬錢子為主的藥材製成。
不僅能狩獵用,人受傷了也能用來消腫止痛。
這樣的藥好處多,獵物被毒殺也照樣能吃,人吃了身體不會出毛病。
“哈哈,廣利叔敞亮吧,啥都給你們看,給你們講。”
陳大誌背著手,轉過身笑道。
“瞧你說的,這點東西有啥不能看?跑山這碗飯又不是啥金飯碗,苦得很哩,年輕娃娃們別指望靠這個養家,還是要努力上進,到山外去發展才有前途……”
“這以後啊,進山的越少那才越叫好哩,哪怕咱們這點老把式,捂在手裡爛掉,失傳了,隻要娃娃們不再受苦,這就行。”
眾人沒吭聲,皆是認同的點點頭。
若非今年鬧水災,大家夥都窮得節衣縮食,年都快要過不好了,不然也不至於為生計跑進山裡來,走這一遭。
老獵戶們聊得熱鬧。
年輕的卻有點耐不住性子,沒辦法,早晨就吃的水煮野山藥,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一夥子人就去準備晌午飯。
兩個村子湊一堆,人就多了。
不過金門村的獵戶不講究這些,直說吃魚就行。
緊挨著溪邊,魚蝦就是現成的,費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抓一大把。
陳淩聽說吃魚,自然不能就簡單的煮魚湯。
壘起來石頭灶之後,又尋來一塊光滑的石板,洗乾凈後用火燒熱,就在上麵熬兔子油,昨天野兔肚子裡的,留下了些,另外他調料帶了不少,正好能用來煎魚。
兔子油燒熱。
山鯰魚,小麥穗,蝦子擺上去。
霎時間,滋啦一聲,香味就飄出來了……
這下野鴨子都省了。
其實兔子油的味道不算多好,關鍵在於陳淩放的調料種類多,味道相當不錯。
這天的晌午飯,把眾人吃了個肚圓。
魚蝦吃完覺得不夠就再去抓,大點的魚還簡單收拾一下,小魚小蝦根本不處理,直接放上去煎炸。
金門村那些獵戶,進山多日,哪吃過這麼香的飯,一陣胡吃海塞,都是半生不熟的就進嘴了。
直誇還是他們陳王莊的人會吃。
“立獻你們才進山第二天,就打到了這麼些獵物,也不算少哩。”
“是啊,不算少了,主要是這次帶的狗好,靈得很,一攆就中,哈哈。”
“哎喲,你這一說,倒忘了問你,你不說你們村的狗都沒訓過嗎?咋都那麼兇哩,好家夥,一個照麵,把俺們帶的這些調教好的攆山狗都給乾趴下了。”
“哈哈,廣利叔你不知道,我說的狗靈,不是這些土狗,是那兩個狗,看著沒?又威風又壯實,有它們兩個在,俺們村裡的狗,就跟有狗王帶著一樣,碰到狼也敢上。”
王立獻指著陳淩身邊趴著吃魚的兩隻大狗說道。
“啊?你說那兩個大狗?有這麼厲害?俺剛開始還以為是那個娃娃帶的大洋狗哩。”
劉廣利有點懵,眼睛盯著黑娃和小金左瞧右看,也看不出啥門道來。
“廣利叔你也走眼了吧。這可不是洋狗,是咱們這兒正兒八經的虎頭黃哩,沒人訓過,沒人調教,照樣厲害得很。”
王立獻笑著說道,指了指陳淩:“至於你說的這個娃娃,是俺俊才叔家的,叫陳富貴,你肯定知道的。”
“陳富貴,俊才老哥的兒子,就是這娃?!不是說他……”
劉廣利瞪大眼,正好陳淩這時也看過來,才止住話頭,沖他招了招手:“你真是俊才家的富貴?以前俺見過你啊,十幾歲了,剃頭剃了一半,哭的哇哇叫,死活不讓你達再剃,夜裡尿尿都得讓你達打燈籠陪著,這……一眨眼長這麼大了,見了麵都認不得了啊。”
“啊,是我啊,我爹是陳俊才,叔你以前還去過我家?”
陳淩也有點發愣,對這老漢沒一點印象。
“嘿,你這娃,咋沒去過,你達那年從山裡回來……算了,你肯定不記得了。”
劉廣利瞪著眼睛說半截,又搖搖頭,突然意識到那兩年陳淩他爹剛沒了媳婦,這小子沒人管,正鬧得厲害,索性不再去提。
就轉過話頭:“你家這兩隻狗也是虎頭黃麼?看著不像啊。”
陳淩也沒深想,就點頭應道:“是虎頭黃,黃的純黃,黑的純黑,沒半點其他雜色,不是虎頭黃是啥?就是我喂食喂的好,它們長得太快了。”
“喂的好也不應該啊,尤其這大黑狗,塊頭也太大了。能頂一般虎頭黃兩個半……”
老漢蹙眉:“不過這黑狗方頭大耳的模樣確實像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