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退回去？“ 　　那時候我們才八九歲的孩子嘛，膽子也沒多大。 　　我跟良兒小聲商量！ 　　良兒心裡也有點兒害怕了，他點了點頭！ 　　我們正想轉身爬回去！ 　　眼前突然眼前一花，一個彩色的東西從左邊的草根裡撲出來，忽的一聲，撲進了右邊的草根裡！ 　　我嚇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冷靜下來之後，才鬆了口氣！ 　　那是一隻彩色的野雞！ 　　這十畝的荒園子裡，不知道養活了多少小動物呢！ 　　被這野雞嚇過之後，剛才那股子害怕的勁兒反而過去了，就好像剛才做了惡夢，現在夢醒了那種感覺！ 　　我和良兒，心裡又舍不下那隻兔子了，又想著，就算抓不到兔子，抓隻野雞也夠回家燉一窩肉嘛！ 　　於是又接著往前爬，又爬了幾分鐘，前麵透出光來，好像到頭了！ 　　我加快幾步，爬出來一看，原來到了園子中間的池塘邊兒上。 　　我和良兒剛想爬出來，抬頭往池塘裡看了一眼，連忙又捂住嘴巴死死的趴在地上！ 　　這個池塘啊，通往外麵的水渠早就堵住了，又是才三月份，是旱季，池塘裡已經乾了大半，隻有中間有洗澡盆大的一小片泥窪裡還有水。 　　一隻彩色的大野雞在泥窪裡低著頭叨著什麼，不知道是在喝水還是在吃蟲子！ 　　這隻野雞太大了，有小半米高，尾巴上的紅黃色的長羽有一米多長，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比家養的大公雞還要肥壯！一看就是一鍋好肉！ 　　九二年嘛，我們村子還窮，孩子都挺缺肉的。 　　我和良兒透過草縫偷偷看著這隻肥壯的山雞，好像看見了一大盆蒜拌雞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們學著民兵訓練的那種匍匐，一點點兒往池塘裡爬！ 　　爛泥沾濕了衣服，回家估計少不了一頓罵，不過現在我們已經顧不上了！ 　　池塘裡長滿了青黃色的葦子，我們剛爬進去，就發出嘩嘩的響聲，我們心中一驚，那隻山雞轉頭看著我們，不知道它怎麼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沒有逃！ 　　八九歲的孩子嘛，未必有這隻大公雞聰明呢！ 　　我和良兒一看，一沖動，乾脆不管不顧，猛的站起來，向著大山雞撲了過去！ 　　山雞哇的叫了一聲，猛的呼扇翅膀，一跳就跨過了好幾米，跳到了池塘外麵，我和良兒都撲進了汙泥裡。 　　山雞斜睨了我們一眼，轉身鉆進了草叢裡！ 　　我和良兒滿身都汙水汙泥，跟兩個泥娃娃似的，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想再找那隻山雞，那山雞已經不見了！ 　　再看看我們滿是泥水的衣服……心裡開始憂愁，屁股上這一頓揍準少不了了！我媽肯定要打的，大爺爺也攔不了的！ 　　良兒突然臉色一變，指著地上，讓我看泥地上的腳印！ 　　我低頭看去，三根叉的雞爪印，梅花似的貓爪印，稍大一點的應該是野狗爪印，小一點兒是兔子的…… 　　我心裡突然一動，心想這麼多動物的爪印，肯定是動物都來這兒喝水，要是把七哥的兔夾子借來晚上支在這裡，明早肯定有肉獲！ 　　七哥啊，那年已經三十多歲了，沒有娶媳婦，算起來跟他關係也不太近了，我太爺跟他太爺爺還有前麵說過的七太爺是親兄弟。 　　他養了七頭守山犬，每天晚上不睡覺，山裡地裡的跑，逮野雞兔子之類。 　　不知道為什麼，村裡的人說起他們，都看不上他，我媽和良兒媽也都不喜歡他，不讓我們去他家玩。 　　但是我和良兒卻很喜歡他，因為那些年嘛，我們也就過年過節才能吃上肉，七哥家卻似乎天天有肉吃！ 　　我以為良兒跟我想到一塊了，就說：“咱現在去七哥家借兔夾子！” 　　“不……”良兒臉色發青，牙齒打著顫說：“娃……娃娃鬼！” 　　娃娃鬼？ 　　我以為聽錯了，不敢相信的問：“啥？” 　　“娃娃鬼！”良兒指著地上的腳印說！ 　　再次聽到這三個字，我背上的汗毛一下子就立起來了！ 　　其實娃娃鬼是個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 　　但那兩年，我們村鬧娃娃鬼，好多人都說見過，有人說是黑色的，有人說是青色的，跟兩三歲的孩子一模一樣。它不害大人，隻害孩子，大人一看見它，它馬上就消失了，但如果是孩子見到它，孩子就會被它害死！ 　　其實，大人們的嘴裡啊，嚇唬我們孩子的鬼多了，為了不讓我們靠去河裡說，就說嚇唬我們說河裡有水鬼水猴子，怕我們我們上山裡，就說山裡有老貓兒鬼。 　　這類的鬼編的多了，我們其實也不怎麼害怕了！ 　　但是，娃娃鬼卻不同，娃娃鬼的恐怖，幾乎是我和良兒親身經歷過的！ 　　我和良兒有一個小夥伴，叫做王誠俊。 　　前一年，也就是九一年的夏天，陰歷七月初十，也快入秋了，玉米都長的比我們還高…… 　　這一天之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是因為……俊兒記的很清楚——他的碑上刻著“辛未年丙申月辛酉日”這幾個字呢。 　　那天晚上八點多吧，我們幾家的大人都圍在大爺爺家的院子裡看電視，電視裡播放的好像是《青青河邊草》還是什麼，哭哭啼啼的，沒有武打的戲，大人們看的黏的很，我們小孩子不耐煩看這個，就跑院子外麵玩警察抓賊的遊戲。 　　大爺爺的家在最西頭的村口，門前那條路，往東走就進到村裡麵了，往西走，就是出村，往燦家口鎮子上的路。 　　路的南麵，跟大爺爺家一路之隔的，是一個大晾場…… 　　晾場的東麵西麵南麵全是莊稼地，晾場中間，有一個大槐樹，這裡白天是村裡人聊天的地方，晚上是我們孩子們的遊樂場，大人們在大爺爺家院子裡看電視，我們就在這晾場上玩警察捉賊的遊戲。 　　該良兒抓賊了，我們滿晾場的飛跑，良兒呢，按我媽的話說，是吃的飯沒長身上，都長心眼兒上了，在我們這一茬的孩子裡，比較矮，跑的也就慢，追著我們跑了好幾圈，也沒有抓到我們。 　　我見他快氣哭了，就往他身前湊，想給他抓住，然後，我就去按住明兒——那時候，我跟明兒就看不對眼了！ 　　但就在這時，正往村外麵方向跑的俊兒突然站住了！ 　　良兒一看機會，猛然撲過去抓住了他的衣服，他卻呆呆的站著，也不動。 　　我們都覺得奇怪，孩子嘛，做遊戲哪兒有不耍賴的，俊兒被抓住了，竟然也不掙紮反抗，這就沒意思了嘛，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孩子們圍過來，俊兒還在呆呆的望著村外的莊稼地，我們就問他看什麼呢？ 　　他說看見一個小娃娃，玉米地邊兒上！ 　　我們往外麵看去，卻是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見，我們都說他眼花了，也沒往鬼娃娃身上想，還想接著玩…… 　　俊兒卻依舊死死的盯著村外麵的黑暗裡看，似乎還在看什麼東西似的！ 　　當年啊，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路邊都有路燈，大爺爺家屋簷下倒有一盞電燈，但是他們院子裡看電視，都舍不得開的，更不會因為我們在外麵玩，就把外麵的燈打開。 　　這一天嘛，是初十，天上還有一層薄霧，那半個毛月亮，照下來的光蒙蒙籠籠的，隻能看到三四米遠，小夥伴們相互看著，也隻能看見個輪廓影子，看不見麵孔的，隻能根據聲音和高矮胖瘦，分辨誰是誰…… 　　我們又往外麵的田地裡使勁兒看，依舊什麼也沒有看見！ 　　但是都被俊兒的樣子給嚇住了！ 　　我心起發起毛來，連看著小夥伴的輪廓，突然也覺得陌生起來，似乎不是經常在一起玩的那幾個小夥伴了！ 　　心裡一害怕，不敢在晾場上呆了，拉著良兒回院子裡找我們各自的爸媽了！ 　　電視劇也正好播完了，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伴著‘青青河邊草，風也吹不倒’的片尾曲，大家就散場了！ 　　當天半夜，村裡突然鬧騰起來了，我在房頂上睡，被下麵的喊聲和哭聲吵醒了，扒房簷上往下一看，長輩們竟然都在說俊兒從房頂上掉來了，剛才他爸騎著車載著他媽往衛生所送去了！大爺爺和好幾個人也都跟過去了！ 　　那時候夏天啊，沒有電扇空調，屋裡太熱，房頂上涼快，我們就都在房頂上睡。 　　聽到俊兒從房頂上掉下來了，我迷迷糊糊的就又回去睡了，心裡並不擔心。 　　我們那時候的平房都是很矮，兩米不到吧，墻根上一般也都堆著柴火垛。夏天睡的迷迷糊糊的，我自己也曾經掉下去過，從房頂上掉到地上竟然沒摔醒，迷迷糊糊的睡到第二天早上，我媽才發現我掉到地上了，嚇的臉都白了，結果抱我到衛生院一檢查，一點兒事兒沒有…… 　　第二天清早，我還沒睡醒，就被爸媽給拽了起來，下到院子裡，良兒和他爸媽也在，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我媽很嚴肅的問我，昨天晚上我們是不是見到娃娃鬼了？ 　　小孩子嘛，睡覺沉，身體醒了腦子還沒醒，我從房頂上爬下來，其實還迷迷糊糊的沒清醒，但是聽到我媽說‘娃娃鬼’三個字，不知道怎麼的，好像被嚇了一下，身上一下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清醒了，也立即想起昨晚晾場玩兒時的事兒！ 　　我說我沒看見，俊兒說他看見了！ 　　我爸媽聽了我這話，明顯鬆了一口氣！ 　　然後，我才知道，俊兒死了，死的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