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附近有一座不起眼的亭子。 名叫瀟亭。 據說幫主莊大海就是在這裡和一眾兄弟決定創建淩幫,開始從一個漁夫到一方梟雄的風雨二十載。 也是在這裡。 軍師諸葛景為莊大海謀劃製霸穎城之東的宏圖偉業。 從此淩幫一發不可收拾,異軍突起,所向披靡,直至成為城東三大幫會之一。 僅屈居飛雲幫之下,和燎幫分庭抗禮! 醜時(淩晨一點)剛過。 呂都正坐在亭中,翹著二郎腿,有些不悅地瞅著石桌上偶爾滋滋的油燈。 沒一會兒,腳步聲傳來。 他抬頭望去,黑夜中,一個身影正趨步走來。 “你遲到了。” 呂都麵無表情道。 “抱歉,本來我都走到半路了,結果發現可能要下雨,折回去取了一趟傘。” 來的不是別人,是王存,“你帶傘了嗎?” “沒有。” “哦,” 王存四下掃了眼,“我很高興你能一個人來,我也是,我們今晚要在這商量一件大事!” 呂都不耐煩地敲了下桌子。 “行了!我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熬夜等你,你最好帶來了好消息!” “當然。” 王存將傘放在桌上,與對方麵對麵坐下。 “我說服了我的兩個朋友,一次性付你四個月的孝敬費——還是贊助費好聽些。” “真的?” 呂都眼睛一亮,叫什麼沒那麼重要。 “真的,” 王存纏滿紗布的右臂搭在桌沿,調整成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 “我給他們客觀地分析了下形勢,” “我們無意與你對抗,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承認你的強大,然後尊重並有所表示?” 王存以陳述事實的口吻,聽不出任何情感。 “弱肉強食一直都是這個世界的自然法則,” “他們決定和我一起遵循這個法則!” 聽到這。 呂都身上不由散發出一絲掠食者的氣場。 他本就和沈飛虎一樣高大雄勁,此時此刻,在燈光的幻映下宛如一頭深不可測的猛虎。 “你們很明智。” 呂都評價。 “但是,” 王存話鋒一轉,“正如之前我們敬仰你的麵子,你需要給我們留一點麵子一樣。” “我們尊重你的強大,” “你也得稍微尊重下我們的頑強!” 呂都的眉毛蹙起,烏雲遮住了最後一道月光,油燈成了目前此處唯一的照明工具。 “有話直說!” “好,” 王存又換了個坐姿。 “我們可以一次性付今年剩餘四個月的,但不是按每個月800文,四個月3200文來付。” “而是四個月1600文,每人。” 呂都的額頭皺成一個‘王’字,他拍案而起,怒道:“你在戲弄我?” “請坐。” 王存按了按手。 “哼!” 呂都最終還是重新坐下,警告道:“你敢玩我,我就在這把你另一隻手也掰斷!” 王存右手沒由來一疼。 想起了那天在山梨閣的書房,自己的右手被莊泠輕而易舉地折斷,疼得他要死。 他回到現在。 “你以為那樣的話,是我們偷了你另一半錢?” “不!” “是我們給你帶來額外的一半錢!” 他耐心解釋,“想想,你什麼都沒做,就白白得到每人1600文,共計4800文錢!” 呂都尖聲道:“我寧願做點什麼!” “可要等四個月。” “我不怕等!” 呂都自認為自己不是傻子,這麼簡單的賬都算不明白。 “四個月,” 王存強調,有雨點飄了進來。 “1年前軍師被殺,前陣子幫主被殺,你覺得咱們淩幫還能撐多久?” “這次體測廂房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要被刷出去,下次誰知道還有什麼測?” “還要被刷出去多少人!” “屆時人都被刷完了,你找誰要贊助費?” 咵! 天空忽然一道悶雷打下來,呂都頓生一股緊急感,屁股總算坐穩了。 “看吧,” 王存努努嘴,“情勢在不斷變換,先把能收上來的一次性吃掉,落袋為安!” “所以,” “四個月的費用,不是我們偷了一半錢,而是我們白送給你一半錢,4800文。” “懂?” 對麵。 呂都目光不斷變換,輕嘶一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心裡琢磨。 難道是他剛才傻了? 這會兒才算聰明? 王存繼續道:“另外,我們畢竟是第一個主動向你提這個要求的人,你不給點優惠說不過去吧?” “沈飛虎那犟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和趙帥死活最多出1000文,” “我嘴皮都磨破了,都差點給倆人跪下,才從1000文好歹提高到1600文!” 王存攤牌:“這是極限,也是底線!” 亭外,夜空漆黑,細雨毛毛。 呂都有點煩。 好在是幸福的煩惱。 “可1600文而也太少了!少了整整一半!” 這種情況任誰都會心疼,都會不甘,更何況是一文錢都要財迷心竅的呂都。 “你呀!” 王存左手食指隔空點了下,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為何眼裡總盯著我們碗裡的三瓜倆棗!” “我問你,既然我們做出來表率,其他人呢?” 一道閃電再次劃破夜空。 這一聲雷,驚醒夢中人! 呂都忽然喜不自勝道:“你們既然做了這個表率,那其他人肯定得跟進啊!” “都得把這四個月的一次性上交!” “誰敢不交!” 呼。 王存輕吐了口氣,頗有股孺子可教的樣子。 “我們做出表率,你隻要躺在宿舍收錢就行!到時你就得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咕隆。 呂都狠狠咽了幾口唾沫。 他原以為今夜很可能白來一趟,現在看來他想錯了,今夜不來,損失絕對巨大! 王存掏出早已準備好的4800文,將多餘的800文自己留下。 “敬你的強大。” 他遞上票子。 呂都欣然接收,等清點完畢,他收拾了下情緒,平靜了些,望著桌子對麵的人。 那是一個病癆子。 一個斷了手的病號。 一個屈服於他強大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不得不承認之前對你的評價有失偏頗,今晚你讓我醍醐灌頂,大開眼界!” “我有很強的打手,獨缺一個智囊。” 呂都頗為霸道道:“加入我,我們一起打天下,榮華富貴,甚至經人都可望可及!” 他伸出手。 瀟亭。 莊大海一個臭打魚的,能夠在這裡尋得諸葛景那樣的天才軍師,從而橫空出世。 他呂都為何不能? 王存盯著那隻手,半晌才道:“我需要考慮。” “好!” 呂都收回手,沒有強求,他收好紙幣,更迫不及待地要將這個溫順的表率傳出去。 躺著數錢。 事已畢。 兩人不約而同起身,這次王存友好地伸出左手,呂都給了這個麵子,握了上去。 這汗膩膩的手心怎麼回事? 下一刻。 呂都發現自己被拽得傾斜。 他本不應該被這樣輕易拽動,對方也本不應該有那麼大力氣。 然而事情就是這麼詭異。 那一瞬。 他看見原本綿羊般的那個人目露兇光。 寒光同時乍現。 然後他身體猛地一抽搐。 想要反擊,可一身虎力頃刻間一瀉千裡,想要呼喊,可咽喉已被利器從側麵鑿穿…… 體內的血液在咽喉處洶湧。 現在。 他的整條咽喉都被割開,反復割了三次才停下,那個人的右手不是…… 外麵。 雷電轟鳴,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