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滿國。化歷十九年。 禾州,太威陀山。東東村。 遠處的平地。是一座挨著一座,緊密相連的庭院。家家戶戶升起裊裊的炊煙。夾雜著濃濃飯香。 陰沉的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鵝毛大雪。街道上來往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些牽著老舊的馬車往家裡搬糧,以備過冬的。 不得不說,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冷上太多了!大雪封路之後,道就開始不好走。 “這時間怎麼還沒到?”村東頭的李嬸兒,隨手往鍋底下添了一把柴,看著外麵飄零紛飛的雪花,嘴裡自言自語的嘀咕著:“這熱氣應該快開鍋了。” 她說著話,手腳利落地忙活著。 與此。屋門外迎著大雪紛飛嗑著瓜子的李福林,一臉笑嗬嗬的模樣。 看那悠閑的樣子,不知道是在乾什麼。發呆?賞雪? 他隨手從盤子裡抓了一把昨日在市集上買回的廉價瓜子。 吐了口瓜子皮,站起身拍了幾下屁股上的灰,向院外走去。 “老哥幾個怎麼還不來?這豬還殺不殺了!”他顯得有些煩躁,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嘟囔著。 這時候,院墻外傳來一聲叫喊。 “老李!” 李福林轉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隻見兩個一高一矮穿著破舊棉袍,身材略顯瘦削的人影,正站在籬笆墻那頭。 他們的手中提著一個竹編的小籃子。籃子裡放著一些冬季罕見的青菜和雞蛋等物。 李福林趕緊將瓜子丟到桌子上,三步並作兩步跑出院子,打開大門將二人迎了進來。 “哎呦!雄、帝業怎麼現在才來啊?”李福林笑嘻嘻的說道,下意識伸手接過對方手中的籃子:“你說你!來就來嘛,還拎著那麼多東西乾啥?” “客氣啥!都幾十年的交情了。”開口的是那個站在左邊個子矮小,頭發灰白名叫王雄的獨臂男人。 他看起來有四五十歲。 皮膚黝黑,身形偏瘦,眼睛炯炯有神,說話間透著一種兇神惡煞的氣息。 他的話音剛落,李福林將籃子挎在小臂上。一手扯著一個,將二人拽進了屋裡,“天冷!別在外麵了。快進屋烤火。” “李叔。我今天可不客氣了!”那個高高瘦瘦,劍眉星目的男人,脫下身上那件破襖子,隨意的扔到炕角。對李福林笑瞇瞇地說道。 李福林聽著他的話,頓時眉開眼笑:“帝業!你這說啥話。李叔還能虧了你的!” “怎麼會!這麼大豬。李叔還能差我這兩口。”帝業聞言,笑嘻嘻的點了點頭。 “老李。怎麼尋思這下雪天殺豬?”王雄的聲音雖然洪亮,卻帶著沙啞。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看起來像是常年練武的樣子。 李福林看了眼灶膛內熊熊燃燒的木柴,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不是嗣明說要從學宮回來嘛!嗣明她娘和我就商量著今年早些殺豬。他回來也剛好能吃上。” “嗣明沒跟你們說他在那過得怎麼樣嗎?”王帝業好奇的問。 “他啊!月月給我們寫信。說他……” “李哥。咱們開始抓豬了!”就在這時,屋門口響起另外一道聲音。打斷了李福林的話。 李福林抬眼一瞧,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穿著破破爛爛的麻布褂,提著個繩圈走了進來。他的頭發稀疏。胡須拉碴。身材魁梧,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壯碩之感。 “你小心點。那頭豬不容易逮。”李福林說著,走了出去。 看著院外六七個人圍在一起,興致勃勃地盯著石圈裡那隻誘人的肥胖母豬。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他的心裡油然而生。 養時間久了。真有些舍不得。 他走到院門前,伸長脖子向裡麵瞅去。 這時候。他看清楚了那隻母豬的全貌。 長得非常的肥美,膘圓體健,肚子圓滾滾的,肚子上還鼓起一塊肉。 它被繩套捆綁住了脖頸,粉嫩嫩的身上滿是血紅的劃痕。嘴裡不停喘著粗氣,發出淒厲刺耳的聲音。一副死命掙紮的架勢。 “來來來!” “拽耳朵!拽死!” “去拿個木盆。裝豬血。” 李福林有些看不得這些場麵。便回屋和王雄他們待在一起。這豬他養了兩年半。天天都到豬圈觀察它的長勢,聊天。 “嗣明。什麼時候回來啊!” “嗣明在學宮有沒有受欺負。” “嗣明吃得怎麼樣?” “嗣明……” …… 漆黑的大鍋裡,沸騰的水翻滾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冒出縷縷熱氣。 鍋蓋下麵的火焰,時而跳躍,時而平緩。 大鍋裡煮著的豬肉,已經被蒸熟。散發出濃鬱的香味,乳白色的湯汁引得眾人食欲大動。 一個個口水直流,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大快朵頤啃食一番。 “好香啊!” “是李福林家嗎?李福林他在家嗎?”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地在籬笆墻外響起。 正坐在灶臺旁,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與身邊的王帝業聊天的李福林,聞言趕緊走了出去。 他探頭一看,就見籬笆外站著個二十歲出頭的青衫公子。他手中提著個布袋子,一雙眼睛在四處張望。 望著那青衫公子陌生的麵孔,身上簡單又奢華的穿著。再和他們這一身的寒酸相比。簡直判若雲泥,一眼就能讓人看出。 這人肯定是個有錢的富家公子。 李福林的心情有些復雜。他看著那青衣公子,想說句什麼,卻發現喉嚨裡麵宛如塞了一團棉花,根本擠不出一個字。 帝業見狀,也好奇的跟著走了出去。 青衣公子見李福林和王帝業出來,立即上前幾步,伸手將布袋遞給他,“這是嗣明兄弟拖我送來的東西。” 說罷,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帝業和李福林。嘴角和眼底的嫌棄根本掩藏不住。 李福林接過布袋一看。 裡麵是整齊碼放好的碎銀,和一遝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是…… 他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的布袋差點掉到地上。 李福林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看向那青衣公子,“那……嗣明什麼時候回來?” 他很想知道嗣明哪來這麼多錢! 青衣公子見他如此模樣,微微皺了皺眉,“嗣明兄弟說了,他也想盡快回來。隻不過他現在在學宮學藝,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這些銀子是他特意交代,讓我幫忙帶給你的。好了。東西我已送到。先行告辭。” 說完,他也不待李福林反應,便轉身匆匆離去。 “唉!”李福林望著青衣公子離去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這句話讓他莫名其妙的心慌。 難道嗣明這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嗎? 他怎麼能不回來呢? 這裡可是他的家啊! 李福林環視了一圈院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喜悅的神色。 “他爹。娃啥時候回來?”李嬸兒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走了出來,看著那袋銀子問道。 李福林沉默良久後,才低聲說:“不知道!” “啥叫不知道!”李嬸兒有些生氣了,她瞪了他一眼,“豬肉都下鍋了。” “去去去!把豬肉都分了吧!給帝業他們家一個豬前腿。豪柳一塊五花。老三他們家啥也不給……” “你這麼分。明兒回來吃什麼?”李嬸兒有些不滿,絮絮叨叨說著,“也不知道他瘦了沒有!我的明兒……” “夠了!” 李福林有些煩躁地打斷了李嬸兒的話,他轉身向屋裡走去。 李嬸兒被嚇了一跳,不禁摸了摸胸口,有些不解的看著丈夫的背影。 一旁的王帝業也被李福林的嗬斥嚇了一跳。他也是頭一次見到李叔發這麼大火。 沒多久,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樣子。王帝業靜靜的看著他低垂著腦袋,唉聲嘆氣的模樣。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老李。我們走了!”王雄因為獨臂的原因,一隻手吃力的拎著一條盆口大小的豬腿。朝著李福林的方向喊了一聲。 “嗯,再來!”李福林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那……李叔。我和我爹就先離開了。”說著。王帝業便轉身小跑幾步,和王雄肩並肩一同離去。 他們離去時,並未注意到,在籬笆墻角後麵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悄悄地跟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