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冰冷而堅毅。仿佛已經忘記了疼痛。仿佛也已經不再害怕任何東西。 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隻知道簡單的不斷重復著向前邁步。 一步一步踩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濺起白色的小水花。向著村口的方向走去。 “姐夫……”白石安躲在暗處,看著大雨中王帝業如此淒涼的背影,鼻子一酸,輕聲喚道。 聽到身後白石安的呼喚,王帝業停下腳步,用鋤頭支撐著地麵。費勁巴拉的側轉過頭來。看到了大雨中貓著腰,護著懷中小孩的白石安。 眉頭微皺。 他的身上全被打濕了。臉上的皮膚也是青一塊紫一塊。顯得異常的憔悴和頹廢,一雙眸子裡布滿了血絲。眼眶中充滿了深邃的悲哀和悔恨。 “姐夫!” 看著王帝業,白石安心裡一酸。忍不住哽咽道:“我們該怎麼辦?阿姐……” “你怎麼出來了?我不是再三告訴你了。不要出來!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王帝業有些惱怒。沒等他說完!語氣不悅的就是一頓輸出。試圖將心中的怒氣怨氣朝著他發泄出來。 “嗚嗚——”白石安剛想解釋,就聽見他懷裡孩子的啼哭聲。 “對不起!姐夫。實在是太味了!我受不了!”白石安回想起那裡麵的味道就不由得皺起眉,一臉歉意說道。 聞言,王帝業的心狠狠的一抽搐。眼中浮現出了一抹心疼之色。看了一眼白石安懷裡正哭的稀裡嘩啦的孩子,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泥濘。 心底不由發出一聲嘆息。 他知道白石安這麼做不完全是因為味道難聞。還有擔心。 隻是……他不明白王帝業的良苦用心。 他不想讓老弟知道老爹和嗬嗬已經死了的事實。準備一個人偷偷把他們葬在村口小河溝邊的花叢裡。然後在帶著白石安離開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 想到此,回過神的他用衣服蹭掉了手上的汙泥,摸著小孩子的腦袋,“一樂。你已經兩歲了。要堅強!” “嗯。”不知道是何緣故,兩歲多的王一樂。不會說話。 “姐夫。那以後就剩我們相依為命了嗎?”他麵無表情的幫他扶了一下後背馱著的那具無頭屍體。拿過鋤頭。一雙眸子安靜的看著前麵越來越狹窄、迷茫的路。 王帝業身軀一顫。偏過頭。看到了他臉上的表情,不由一怔。 “你……”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沒說的閉上了嘴巴。彎著胳膊,默默的扶正背後那具快要掉下去的無頭屍體,加快了步伐。 “姐夫!我……”白石安還是無法勉強自己。堅持下去!不哭。不哭。可…… 他聲音帶著沙啞的哭腔,“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要怎麼活下去。我們……” 越說他越激動。 眼中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隨著瓢潑大雨嚎啕大哭。 誰也沒想到。 “別傷心了!”王帝業的腳步一輕一重,身體晃動的幅度很大。卻依舊保持平穩,拍了拍白石安的肩膀。 目露兇光,眼神變得薄涼,“我們還要復仇!我們還要找阿朝!那個將軍一定知道什麼!我們第一步就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他已經想明白了!哪怕是拚上自己的性命。也有將他們拽入地獄。 “可是……我們打不過他!”白石安聲音帶著哽咽。他雖然老實,但不傻。除了學習這方麵。 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皆聽先生提起。 “打不過,那我們就變強!”王帝業咬牙切齒的說道。 “變強!怎麼變?” “找一家武術門派!” “那家?” “不知道!” “那我們……” “……” “……” 談了個寂寞的兩人,沉默著往前。一直來到村口處的小河旁,才停下來歇歇腳。 站在被雨水壓彎了腰的柳樹下。他們兩個,看了一眼渾身已經被淋得濕漉漉的對方。 “姐夫!”白石安突然抬起頭來,甩了甩緊貼在肌膚上的袖袍。 “怎麼了?”王帝業不明所以的問道。 “要不就讓他們留在這裡吧!” 聽到他的話,王帝業的臉上出現了掙紮的神色。環顧了一圈周圍。雨水打在柳條的聲音和落在水坑的聲音相互交織在一起。 很快臉色就恢復正常,“可以!” 聞言,白石安將懷裡的小女娃放到了柳樹根旁。 自己則找了個自己認為不錯的位置。雙手握緊鋤頭,腰馬合一。一下一下的挖著土壤。他挖累了就換王帝業挖,兩人輪流交替。 嗬嗬。有爺爺陪你!不再孤單,也不用害怕! 唉!阿爹。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你放心!不管怎樣。阿爹一定會替你報仇。 …… 天已經看不清了。兩人堆了將近一個一米高的土堆,才停了下來。 又用挖出的石塊,在一旁的柳樹上七扭八扭的刻了九個字。 王雄 王嗬嗬 於此長眠。 “走吧!”將石頭和土壤掩埋好後,兩人拖著疲憊的身體。步伐沉重的朝著王家走去。 抱著一樂的白石安看著臉色肅立的王帝業在暴雨中彳亍。 心裡是說不出的酸楚。 “姐夫!等等我。”說著,他小跑幾步。如以前一樣,始終跟在他的身邊。 “你別淋感冒了!”他解開衣帶,脫下外套撐在他的頭頂上,也將他懷中的孩子罩入其中。 “姐夫。你呢?” “我……我好像就剩你們和找不到的阿朝了!”他平靜的有些可怕。 “……”白石安低下頭,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路上雨就停了。四周也隨著漸歇的雨變得平靜。很快長夜降臨,一切都沒入了深不見底的水潭,一切安靜的落針可聞。 沙沙的腳步聲在耳邊回蕩。 不知道用了多久,借著天空中朦朧月光的二人找回通往王家的路。 明明一切是那麼熟悉。 為什麼他們會感覺到陌生? 進入院裡,他們開始分工。從廢墟的幾個角撿了幾塊稍乾的木板和柴禾。將它們堆積在一起,點燃了篝火。 篝火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映在兩個人的臉。憂愁的眸子閃動著跳躍的火光。 “姐夫。”白石安遞出了一塊被咬了一口的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是我剛才從廚房發現的!” “一樂吃了沒?”王帝業接過餅。 “她吃了!我也吃過了。”說到後麵時白石安目光有些閃躲,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真的嗎?” 咕~ 白石安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拍著不爭氣的肚子,嘴硬道:“我不餓!” “吃的不是被砸爛了。就是被水泡了!”王帝業看著對角,已經倒塌成為一地瓦片的廚房。咬了兩口餅,丟給他道:“老弟!吃了他。我們明天一起去春思樓!” “思春樓?”白石安呢喃了兩聲。有些困惑不解的問,“去那乾什麼?” 他雖然從沒去過。 但也聽到姐姐、姐夫拌嘴吵架時提過幾次。 “你既然那麼喜歡思春樓的姑娘!乾嘛還來找我。” “是春思樓!” “呦!還記得呢?這輩子怕是忘不掉哪個身材妖艷、風姿綽約的姑娘了吧!” “我不就是去喝個酒嘛!你至於這麼陰陽怪氣嗎?” “不至於……春思樓!春思樓!春思樓!” “那你還提那麼多遍乾什麼?” “我怕名字叫錯!你喜歡的姑娘會傷心哦!” “……” “想什麼呢?”王帝業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夫……”白石安回過神看著麵前頭發淩亂,有些邋遢的人,“我們去那兒乾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王帝業沒有正麵回答,靠著一根斷裂的木柱閉上了眼睛。幾個呼吸,便打起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