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被人們奉為仙境的霧花城經歷了一場戰爭,生活在這裡的人沒有知道這戰爭到底是因何而起,規模多大,結果為何,他們隻知道從那天起,除了一群麵目與他們有所不同的人入駐了這裡,設立了名為使館、教堂的東西;建設了很多風格與本地相去甚遠的建築;城墻上還留有當初留下的炮痕外,生活比以前要更難過了,越來越繁重的雜稅,因為戰後重建愈發頻繁的徭役,地主老爺們最近越來越不好的脾氣都壓在身上喘不過氣,霧花城與以往少了熱鬧,多了一份陰沉。 城中一家不起眼的酒樓裡的一間包房中有不下二十個人在談論府衙門剛剛貼出的告示。 “誰知道為啥又增稅了?” “我剛從京城回來,聽他們說是又打了敗仗,要賠款的。”眾人望去,見出聲者是那個本地專做京城買賣的人,名叫劉金貴,平日裡華冠麗服,風度翩翩的,今日卻是灰頭土臉,衣服上還破了好幾個大洞。 “賠款?這皇帝和那群狗官各個腰纏萬貫的,憑什麼每次都到我們這裡刮?”有人不忿。 “哼!那就是為了再從你們身上撈點,我可聽說談判的時候,他們還特意抬了抬賠款!”劉金貴冷哼一聲,狠狠砸砸了下酒杯。 “還有這種事情?” “他們在你們身上如果多收十文,那抽去六文進國庫,三文進賠款,剩下一文就是他們自己的嘍!”劉金貴煞有其事說了句,酒樓裡眾人炸了鍋似的罵著那群狗官,這時有人注意到陳金貴今日的打扮,問道: “誒,我說劉金貴,從京城回來遇到土匪啦?你不是神通得很嘛,今天怎麼灰頭土臉的?” “別提了,京城一聽說又要增稅,沒等正式收呢,這盜匪就先多起來了,以前我基本上都是金錢開路,也架不住這一個卡一個卡的劫道啊,如今這貨沒了錢也沒了,唉。”劉金貴仿佛一提這事,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樣在地上狠狠地跺了跺腳。 “媽的,這稅老子也交不起了,乾脆明天也去拜個山頭算了!”嘈雜聲裡,有個圓臉漢子似是自暴自棄了,喊了這麼一句,“正好,以前住在俺隔壁徐家的小子,人小鬼大的,聽說進了天煙山,做了個二當家的,明兒個就去尋他!” “你鄰居家那瓜娃子,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十一二歲吧?他就是如今天煙山二當家徐孝義?能是同一個人!?”有人低聲懷疑,此刻房間裡的人全都轉向圓臉漢子,話題漸漸從告示內容偏離,卻沒人在乎,就仿佛這屋裡的人本就抱有實在交不上稅,反正也要坐牢,不如就去落草為寇的心思一般。 “俺說的還能有假?這小孩啊,神經的很,四五歲的時候嘴裡就總嘀咕一些讓人聽不懂話,偶爾能聽到什麼知識還是欠缺了啊、鋅是什麼啊、錳是什麼啊類似的話,還喜歡收集...” “你這說的不就是個精神病嘛...”沒等他說完,眾人就打斷了他,並失望的坐了下去,沒人信他的話。 劉金貴聽到這兒,突然一笑,望向眾人道: “徐孝義我知道,那是個有趣的人,聽同商會的商人說之前路過天煙山,運氣不好遇到天煙山的人下來劫道就是一筆高昂的過路費,不給就砍死砍傷的。自從這徐孝義進了山,說是反正到海濱就這一條路,不如細水長流,持續發展,設置了一套收費標準,好像是有那麼六七檔,檔檔都卡在他們能接受的成本範圍內,從那以後,這天煙山就沒傳出什麼傷人的事兒,嘿嘿,抱著以後萬一京城買賣不好做,就去海邊做筆小買賣的打算,我特意記住了其中五十兩以下分文不取的檔位。” “那也就是說我們不用擔心反悔了還可能要留點東西在那兒的問題?” “啊,這我可不知道,過路費和進去當土匪一不一樣誰清楚?”劉金貴聳聳肩,表示他也隻是聽說。 “明天俺去過去試試不就知道了麼?俺與徐小子相熟,想來他斷不能為難於俺,待俺摸清脈絡,咱們再作決定。”那圓臉漢子似是認定了他鄰居家的小子就是徐孝義,抱拳道: “三日後的晌午,還在此地,候我消息!” 城中某一偏僻處,與這城裡隨處可見的瓦片房不同,這處院子裡的三間房子雖也是瓦片房,但屋頂卻都架著一個米字的聖徽。 “上主,感謝您,贊美您,您使我們在苦痛中生忍耐,忍耐中生期盼,盼望中不斷感激,您所安排的盡是完美,您讓我們看見了完全的人生,不被環境和現狀欺騙轄製,讓我們眼目在您神國的仁慈與悲憫下明亮,願我們愛您的心能容下宇宙,願您的百信全心全意敬拜您,奉主名禱,阿門!” 此刻一個滿頭白發、臉頰瘦削、眼窩深陷、顴骨微高、有著長長鷹鉤鼻、身著黑色司鐸袍的老人站在屋前對著一個木製的米字聖徽進行著禱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叫威爾遜,是羅曼教的司鐸,他身後麵有十個小孩在跟著他有樣學樣地禱告,他們都是神父收留的孤兒,神父為了更方便記住他們,特意給他們起了‘寶’這個接地氣的名兒,用他們自己的姓氏來區分,年紀最大的名叫沈二寶,今年十一歲,父母在一年前的戰爭中罹難後被與的妹妹沈十寶一起剛到來的神父收養。此刻在他身旁的小胖子名叫羅三寶,也十一歲,是個不知怎麼與父母走失,又不知怎麼流落此地,又不知怎麼被神父帶回的富貴人家的小男孩。這些孩子中隻有沈二寶、沈十寶、羅三寶身體健全,宋四寶是個左臂短小的男孩、明五寶是個天生失明的女孩、於六寶是個啞巴妹妹、吳七寶和吳八寶是一對智障兄弟,郭九寶失聰,平時與明五寶要好,趙十一寶唇裂,沒辦法正常發聲。 進行完日常禱告後,神父轉向其中的沈二寶:“二寶,你的妹妹的病好些了麼?” “回神父大人的話,我妹妹的燒還是沒退,咳嗽的越來越厲害了。”沈二寶行禮回道,在禮拜堂要保持莊重,這是這一年來威爾遜神父那裡唯一的規矩。 “你也不要著急,主是仁慈的,祂深深地愛著每一個孩子,所以請相信主,主會庇佑她的。”神父安慰了一下沈二寶,心裡也嘆口氣,沈二寶的妹妹多半是肺炎,以他現在的條件,怕是很難搞到藥物。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的不幸也都是在這一天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