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阿嬤遙遙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吆喝道:“秦阿姊——!” 少女轉頭看向她,小步跑到攤前,點了點頭:“阿嬤,肉包,兩個。” 阿嬤看她背著初見時的包袱,開口問道:“秦阿姊,又要去雲遊嘞?” “嗯。” “你往哪裡去?” 她抬手指了指北麵。 “喲。”阿嬤望了望,“京城哇?” “嗯。” “京城好地方哇。”阿嬤笑嗬嗬地,“阿姊可認得路莫?” “認得的。去過。” “啊,那也應該是很小時候了。”阿嬤往袋子裡多塞了幾個包子: “之前咱不賣你包子,隻是又怕你被那些乞丐勒索。你可別記恨阿嬤。” “哪能想到你寧願自己餓著,也要給那些白眼狼吃!” “阿嬤給你多帶些路上吃,阿姊吃了京城的肉包,也得心中惦記惦記咱家哩!” 秦途愣愣地接過來,站在原地。阿嬤啞然失笑,戳了戳她的腦袋:“我的意思是!” “阿姊要記住,這肉包好吃。” 秦途沒躲,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便轉身行路去。 走了沒多久,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呼喊聲。 “姐姐!姐姐!” 六歲一顆門牙都沒了,還跑丟了一隻鞋。 為了追上秦途,他一路跌跌撞撞跑過來。 他朝秦途伸出臟兮兮帶著血汙的小手,眼神卻清澈至極。 秦途垂眸和他對視。 她掏了個肉包,塞進他手裡。 “吾弗是伱姐姐。” 六歲拿著肉包,愣愣地看著少女的背影。 路過的大媽看見了,搖頭嘆氣: “唉,我還當這姑娘會帶著六歲一起走呢,還是怕被拖累啊......” 六歲的眼神變得惶恐又困惑。 另一邊,忽然有小孩哭著往鎮裡跑: “朋友!朋友!——” “朋友被殺掉了!” 他慌不擇路,和六歲正好撞在一起。六歲年紀小,又瘦,今天已經摔了很多次,這又一次摔倒,疼得他一下子眼冒淚花。他吸了吸鼻子,自己忍住了,把手裡的包子吃了才爬起來。 不立刻吃掉就會被搶走。這他知道。 看見兩人摔跤的大人立刻過來,與小六擦肩而過,把那孩子抱起來哄,也著急著問:“看見啥啦?你看見啥啦?” 孩子哭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說。 “我看見,爪子.....還不相信。往前走,草叢裡還有一隻眼睛。再看,腦袋和尾巴也在旁邊——” 孩子說到一半就哇哇大哭起來。 大人卻疑惑了,抓著他肩膀,聲音拔高了幾分: “尾巴?你去和山裡的妖怪玩了!?” 孩子瑟縮著點了點頭,哭得更大聲了。 大人這次卻沒再哄他,反而把他橫過來就在屁股上扇了倆巴掌,罵罵咧咧地把他扛回家,又匆匆跑出去找米婆了。 六歲看著他們。六歲記得這個孩子。 他是這一片的孩子王。一直炫耀自己有很多有趣的朋友。 可......妖怪是什麼? —— 走了一個外鄉人,這也沒什麼。除了李安在和六歲之外,也沒人真的在意她。 大媽們嘴裡每天都有了新的話料: “你們可知道,最近聽說宮裡出了大事了!” “怎麼個說法?” “唉,聽說是那宮中寶庫裡有一怨靈,沒日沒夜地嚎叫,可是嚇煞人了!” “宮中?宮中有天子坐鎮,哪來的邪祟敢往宮中去。” “這沒幾天都過年了,哪會鬧鬼啊。”旁一人也端得聰慧非常:“你們可得了吧。真是宮中出事,還能讓你知道了來?” 大姨隻白了他一眼:“怎麼著?咱鎮子雖小,離京城到底不遠,你又知道我知不知道了?” 那人樂嗬嗬地笑:“我當然知道。畢竟你阿布媽嘴裡的言語,哪來多少是真的?” 大姨圓眼一瞪,揮起糙紅大掌就要照頭打去。男人哇呀呀驚叫,倒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急忙竄到一邊了。徒留大姨在後頭扯著嗓子罵: “小子!再敢嘴裡唧唧歪歪!要你好看!” ——三更無由來的風起。不似京城燈火通明,這種小村莊早早就陷入漆黑,隻有零星的幾盞燈火。 李安在咽下了嘴裡的血,往鎮外跑去了。 另一邊,青鳥按時而至。 秦途伸出手,熟練地從鳥喙裡拿出信紙與銀兩。 “長今吾姊:東北,山林,立速。弟淮歸恭書。” 秦途對青鳥點了點頭,青鳥就消散為光芒歸於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