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叫馬兕兒,是先天策上將軍,楚王馬希廣之女。” 午夜後,當周憲再次出現在那姑娘麵前時,那姑娘謝過周憲救命之恩後,交代了自己的來歷。 “馬兕兒,這個名字倒是挺少見的。”周憲好奇道。 “這是我伯父馬希範取的,當年他是最先一位被後晉加封為天策上將軍,開府設置官屬,而伯父無女,見被父母帶進府賀喜的我討喜可愛,前大唐太宗之女晉陽公主乳名就叫兕子,於是給我取了這個小名,待我及笄,家父卻又命喪馬希蕚這個惡賊之手,所以…” “那馬希蕚是你叔叔,為何將你發賣?”周憲問道。 姑娘一臉憤恨,啐道:“休要提那馬希蕚,當時若不是家父幾次三番心慈手軟,不忍傷他性命,他怎能謀逆成功!” “這次他將我帶到南唐,隻為巴結某位皇子,想將我嫁入南唐皇室,以做他脫身之階,隻是那些皇子根本不敢接納。” “那是為何?妹妹這般美人,我不信那些皇子會拒之門外!” “姐姐說笑了,妹妹哪裡如姐姐說的那般好!比起那位傳言中的“大珠”差之甚遠,皇子們的主妻之位都是虛位以待,生怕會失去最終的機會,誰敢要我這蒲柳之姿。” “噗呲!”周憲啞然失笑,沒想到會轉到自己這來。 “馬希蕚如今已無立身之錐,所以他惱羞成怒,本想侵犯辱我,我拚死反抗,撓傷了他。” “畜牲!”周憲啐道,不敢相信這南楚王馬希蕚如此下作,竟對自己親侄女下手。 “姐姐,我看你也是高門貴女吧!”姑娘看著周憲道,雖說周憲一直沒被她瞧見真容,但從氣度言行上,不難看出周憲出身貴胄。 周憲點頭,問道:“那你以後有何打算?”那姑娘淒慘苦笑道:“我們這些所謂貴女,一朝逢難,比起普通女子更是淒慘無數,弱女子身逢亂世,隻能隨風飄零罷了,何況我等!” 周憲笑了笑,沒有點破,這姑娘從尋機出逃,到被圍毅然求死,都果敢決絕,很難相信她會認命。 “你想不想報仇?”周憲問道。 “報仇!”馬兕兒眼裡閃過一絲厲光,低首喃喃道:“我一弱女子那敢談報仇?” “怎麼不行!” 一根纖纖玉指挑起那張如花似玉的臉龐,越看越是滿意。 “姐姐是想讓我以色侍人?”馬兕兒像是明白了什麼,眼神閃爍中下定決心,“噗通”跪下,泣聲乞求道:“姐姐若是能助我報仇,兕兒來生願銜草以報姐姐大恩!” “嘻嘻,真是個美人兒,我見猶憐!我可不舍得將你送人。” “那姐姐是何用意?”臉龐的主人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想逃脫那手指的掌控,就聽眼前那人輕聲道:“別動,一會花了就不好看了。” 說著周憲從包袱裡取出畫筆,胭脂水粉等東西,又仔細端詳了片刻,拿起那些東西在馬兕兒的臉上裝扮起來。 “好了!”筆一扔,那人又拿過一麵銅鏡,擺在馬兕兒麵前,鏡中立刻出現了一個小美人,鏡中麗人是馬兕兒,卻又有些不同,大概七八分相似,眼神間顧盼生輝,艷麗四射,幾令燭火無光。 背後周憲雙手搭在馬兕兒肩上,俯下身將頭靠在臉旁,將麵上麵巾取下,頓時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同時出現在鏡子裡。 “啊!”馬兕兒驚呼一聲,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旁邊的臉龐嘻嘻笑著,將臉靠得更近,呷促的貼了貼,道:“好一朵並蒂花。” “姐姐,你這是要乾嘛?”馬兕兒懦懦問道。 “妹妹,你猜!”周憲戲笑道。 “姐姐,你是想讓我裝作你!”馬兕兒看著鏡中一模一樣的臉恍然大悟。 “聰明!”周憲誇道,隻是眉頭一皺,道:“就是說話聲音不對。” 一個吳儂軟語,一個楚音清脆。所以雖在裝扮下很像,可因性格與習慣不同,神采略有不同,太過熟悉的人還是可以分辨,這種差異必須通過訓練來消除,達到一致。 “日後你學著我說話,先將口音改過來。” “嗯。”馬兕兒應著,不由對周憲的身份更加好奇。 “別著急,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周憲手上動作不停,將馬兕兒臉上的妝容擦去。“從今天起就要學著我剛才所畫,能快速變成我的模樣。” “來,你先自己試試。”周憲說著將化妝的東西一股腦塞進馬兕兒懷裡。 “過些日子我會派些丫環婆子來,你不要讓他們知道今天的事。”像周憲這樣的身份,嫁人後都是主妻的地位,有一個固寵的貼身人是平常事,往往這樣的事都是由父母準備安排,隻是周憲情況特殊,生母已經過世,父親周宗作為南唐重臣,也管不上這些瑣事,府裡其它人有心也不敢操持,現在周憲自己能考慮到,那些下人絕不會多嘴。 美人多肖似,不化妝兩人還是可以區分的,何況平常還可反向化妝令差異大一些,其它人就更難往那方麵猜測了,隻會認為自家主子未雨綢繆考慮周到。 不久後,隨著周府下人一同前來的還有幾位與馬兕兒年紀相仿的丫頭,個個也是千姿百媚,這樣不化妝的馬兕兒在其中也不起眼了,周憲偶爾會在深夜來訪,那時其它人都會陷入深深沉睡,隻餘兩人相互模仿。 時光荏苒,廣順三年(公元953年),南唐皇室郊遊,楚王馬希蕚亦受邀,安營紮寨後,馬希蕚遠遠見一侍女極似自己那逃走的侄女馬兕兒,上前一看確認就是馬兕兒,便一路尾隨,可那侍女身形飄忽,不知不覺中竟闖進後妃營帳,驚擾了正在沐浴的官眷,一降王犯下如此大錯,為息眾怒,是夜,馬希蕚卒。 此時南楚境內,南唐方麵還未站穩腳跟,不僅不能以新收疆土反哺,反而拖累了南唐國力,馬殷舊將劉言起兵擊敗了南唐軍,繼續據有湖南。 顧磊接到大哥郭榮手書催促,安排好了洞庭群豪,返回開封。 此時郭榮已經接任了開封府尹,王樸隨任開封府推官,掌推勾獄訟之事。 “大哥!”顧磊直入府尹官邸內堂,就見郭榮眉頭緊鎖,正在堂內來回踱步,出聲喚道。 “三弟,你趕回來就太好了!”郭榮喜色顏開,上前抱住顧磊,上下好一陣打量。 “大哥怎麼這麼急切招我回來,南楚局勢並不穩定,那劉言尚未完全掌控軍隊,我…” 郭榮擺手打斷顧磊的敘述,道:“三弟,那些且放放,我著急叫你回來是因為…”說著郭榮轉身出來,命令左右守衛退後。 顧磊一看大哥這架勢,才發現開封城內也許真有大事要發生,立馬放開感知,將整個府邸掃了一遍。 沒有發現異常,才對著郭榮點點頭。 郭榮眼含贊許,三弟還是這麼敏銳,自己一個動作,他立刻明白過來。 “父皇身體舊疾復發了。” “舊疾!”郭榮說的隱晦,但顧磊立刻明白郭威上次那樣的身體僵直又出現了,雖然經過自己的治療有了還轉,但郭威主要屬於生機缺失,郭榮姑姑柴皇後在突破中以陰陽采補的方法,過多攝取了郭威的精氣,原本這種情況隻要在柴皇後成功突破後可以反哺回來,可劉承佑突然發難正好在柴英突破後的虛弱期,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導致郭府上下,連繈褓中的嬰兒都被屠戮。 而顧磊的長生真氣對郭威現在的癥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能治標無法治本,必須找到“晶乳”那樣的天地靈物,可那樣的東西可遇不可求,顧磊曾與郭榮說過,但看他現在這樣子,應該是沒有收獲。 “三弟,先稍事休息,下值我再帶你入宮。”郭榮讓顧磊坐下,轉身高聲吩咐:“去將王推官請來。” 不多時,王樸抱著一摞檔籍走進來,先與郭榮見禮,接著滿臉笑容對顧磊道:“顧兄弟,一別三年,風采竟絲毫未變!” “王兄。”顧磊笑答:“王兄如今才是神采照人。” 遙想近三年前,兩人剛認識時,那個落魄書生已不復還,兩人相視一笑。 王樸將檔籍放在郭榮案頭,道:“主上,這是先晉天福八年前後共三年的戶籍檔案,我已初步篩查,符合顧兄弟小弟的男童還有七十八戶。” 顧磊一聽快步上前,在那摞檔籍中翻看。王樸微微一笑,從懷中討出一份手劄,塞到顧磊手中,道:“我已將這七十八戶謄抄,顧兄弟可以慢慢打探。” 顧磊手握手劄,喜不自禁。 “三弟,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我接手開封府時日尚短,待理順府衙我便加派人手好好排查一番再打探不遲。”此事郭榮也有些窘迫,還是在王樸口中得知,而且事關自己夫人趙婉兒,他幾次拐彎抹角的提及,趙婉兒就是不接茬,他也不好多問,趙婉兒為了子嗣自廢武功,尤其趙婉兒已經懷有身孕,近日開始顯懷了。 “大哥,我明白的。”顧磊口中說著,卻將手劄收入袖中,顯然打算有空閑就會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