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紫蘿垂墜黃草榻,月華髻絲星雲紗;紅焰雙鴛碾地瓜,風吹影動無他她。” 卻又道“金戈鐵馬幾時休,情深夢淺夜難留。雄雞破啼月半勾,長空鷹擊競自由。” 正是,星夜不留趕路人。 翌日清晨,天石鎮。 玉林山莊二十裡外的天石鎮有一個富戶石承澤,平日裡是做布匹生意的。石承澤年輕時走南闖北四處經商,積累了不少財富,在鎮郊外置了一大塊地,修了一個頗為豪氣的大院子,喚作惠澤園。如今,他已到知天命的年紀,見世道不好,就在鎮上盤了個布匹門麵,找了兩個夥計看顧。他自己則鮮少在江湖走動,還娶了房年輕小妾,過起了日落而息的太平日子。 這一日淩晨,惠澤園後院的樹林裡突然傳出一聲奇怪的簫聲,若是普通人,甚至不會被這簫聲驚醒,繼續著自己的春秋大夢。石承澤的小妾沒有被簫聲驚醒,她那散發青春氣息的熱被窩也沒有留住她的心上人。她知道自己不能主宰主人的去與留,但她沉浸於主人的陪伴。主人抽離後的空寂讓她年輕的心留有牽掛、無心睡眠。待到一個時辰後,她的牽掛變成對年老的主人的各種猜疑。她穿好衣服,推開房門,沒有驚動下人,借著月光,循著剛才主人的腳步聲走去。待看到平日無人的後院閃動著燈火,她的猜忌心更甚。這時她聽到兩個男人的爭吵聲傳來,有一個是自己主人的聲音。她想到石承澤年歲已大,保護主人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急忙加快腳下的步伐。突然,後院月影閃動,一個黑衣人越墻而出,還未等她叫出聲來,一柄快劍已割破了她的喉嚨。 石承澤是天石鎮的名人,石家也是天石鎮的大戶人家。他和小妾死亡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小鎮。有人說石承澤是牡丹花下死,死得風流快活。有人說是八天前才駐紮在天石鎮的蠻鳴教到這裡來劫富戶,因石承澤威武不屈,慘遭殺害。也有人幸災樂禍,說石承澤為富不仁,靠著玉林山莊賺了不少黑心錢,因為附近鄉鎮的有錢人或多或少都和玉林山莊有些關聯,蠻鳴教替天行道殺了石家這對狗男女。 諸多的謠言傳遍大街小巷,一大清早快馬加鞭趕來這裡的肖達才一個都不信,因為石承澤的商鋪就是肖達才的包裹要送達的地方。因石承澤的突然死亡,這日商鋪的大門緊緊關閉一直未開。 從張如燕那裡得到的消息,蠻鳴教這次出動了教中十二旗中的黃龍旗、黑虎旗、靈蛇旗、地鼠旗、月兔旗、青牛旗、獅馬旗、白羊旗、火猴旗、紫雞旗等十旗約五百名教眾來對付玉林山莊,留下天狗旗、玉豬旗在總壇駐守。十旗中每兩旗分守玉林山莊周圍的五大集鎮之一,其中張如燕的月兔旗和“陰陽手”刑奇的青牛旗駐紮在天石鎮,教主周蠻守在離玉林山莊最近的鎮流水鎮。蠻鳴教這次勞師動眾對付玉林山莊主要是為了解決與其之間的武林恩怨,而沒有針對普通人的計劃。 肖達才拿起包裹直奔惠澤園,隻見石承澤的侄子石響正在門口接待奔喪而來的鄉親父老和親戚朋友。當肖達才暗示自己是玉林山莊的人後,石響把他引入內堂,石響的父親、石承澤的大哥石承海與他互通姓名後,又把他帶到裡屋,關上門窗,問道:“你是玉林山莊的人?”肖達才點頭稱是。 石承海是天石鎮最大山莊青石莊的莊主,雖不會武功,黑白兩道的朋友不少。他急忙誇贊道:“聽說這幾日往來玉林山莊的通道都被蠻鳴教封死了,無人能進出。肖大俠能進出自由,必是玉林山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我們石家與玉林山莊一向沒有來往,亡弟承澤隻是老實本份的小商販,從不過問江湖事。我想這個包裹一定不是送給我弟弟的,還請肖大俠把包裹帶回,其中的誤會,還麻煩大俠親自去化解和查明。我們普通老百姓,一向敬重玉林山莊的英雄們!這份薄禮,肖兄弟一定要笑納,這趟辛苦肖大俠了!”說完,從房間抽屜中拿出五十兩白銀恭恭敬敬地遞給肖達才。 肖達才莞爾一笑,看著房間墻上的三清像,收下白銀,說道:“這其中可能有誤會。能與石莊主以這種方式相識,也算緣分。道家有雲:‘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緣起緣滅,生死有命’,望石莊主節哀!” 石承海恭維道:“肖大俠說的極是,我弟往日身體還好,奈何大限已至,所幸享了幾年清福!斯人已逝,大家也不用過於悲傷,我們還要茍活著!料大俠貴人事忙,我就不留您了!若有人問起包裹之事,還望大俠解釋再三,體諒我們普通老百姓的難處,我們可遭受不起那些無妄之災。惠澤園有個側門,那裡出去有條小路,向東走三裡就可以出天石鎮。我讓人把您的馬牽過去。” 一切都被石承海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肖達才隻好拿起包裹,不再逗留。 兩人剛出內堂,隻見一虯須大漢在門口對石響道:“你小子不知道‘過門都是客’嗎?”說完用他的肉掌略微用力捏住石響的手,故意恐嚇道:“若惹得大爺不高興了,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不夠我塞牙縫的!”隻見石響臉色紅漲,疼得哇哇叫。 石承海急忙拜別道:“蠻鳴教的刑奇來了,你們還是不要碰麵為好!我去招呼他,你一路走好!”拘禮完後讓一小廝帶肖達才去了側門。肖達才施展傳音神功,遠遠聽到刑奇對石承海說道:“我此番前來,一是代表蠻鳴教來向石承澤石莊主致哀;二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說說知心話。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蠻鳴教來到天石鎮,隻為對付玉林山莊,絕不驚擾各位鄉民!” 忽然又聽到刑奇道:“哪整風把我們張大美人吹過來了!” 張如燕嬌媚的笑聲立刻傳遍慧澤園。 肖達才隨即揚馬加鞭,向天石鎮而去。 卻說張如燕和刑奇進入靈堂,石承海陪伴在側,石承澤的三子一女跪拜在靈前。刑奇掃了一眼就欲離開,張如燕卻對石承澤的子女問道:“你們說說,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們父親和姨娘死了的?” 石承澤的大兒子石朗已年近三十,朗朗星目,書生打扮。他輕舒一口氣抑製住悲傷,略微定神說道:“是小姨娘清早告訴家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父親在床上安詳而逝。我們聽後在父親床前悲痛不已,不想小姨娘傷心過度,一個人偷偷地用劍自刎,隨父親而去了!” 張如燕杏目圓瞪,怒道:“你敢騙我!” 石朗冷冷回應,道:“張女俠,我和家人都認為我的父親是自然老去的。死者為大,你們既然是來致哀的,就該尊重我和我的家人。” 張如燕道:“我想尊重你們!可有人卻在踐踏蠻鳴教的聲譽,說我們為了搶奪你家財產,把你父親殺了?此事不能善了!” 石承海在旁邊道:“誤會、誤會,絕無此事!蠻鳴教一向光明磊落,行俠仗義,我們小百姓一向敬仰得緊,哪敢辱沒你們的清譽。隻是很多鄉裡的無賴兒愛嚼舌根,胡言亂語、搬弄是非、造謠生事而已。為此,我準備略盡綿力,發動鄉裡鄉親為你們正名。望張女俠和刑大俠靜觀其變!” 刑奇已暗地裡收了石承海好處,打圓場道:“張旗主,教中還有大事等著你處理,這等小事我找個人盯著就行!” 張如燕厲聲道:“荒唐!教主一再警告我等不得擾民。這事雖與你我無關,若真是教中弟子在此地胡亂生事,胡作非為,讓教主知道了,你擔待得起,我可受不起!這個事情一定要查清楚!” 石朗卻似急於送客,作勢拜別道:“張女俠,家父過世真與貴派無關。至於貴教教眾的管理,我等下民更是無能為力。今日來往客人眾多,事務繁雜。若有招待不周,請女俠海涵!” 張如燕已經不能保持涵養了!她當啷一聲抽出腰中軟劍,向石朗的脖子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