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 柳錦瑟打開門,麵帶笑容地看著來人,趕忙把兩手往圍裙上擦了擦,就要上去攙扶。 “您老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這位是……” 她的視線越過老村長,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李景山,麵露疑色。 隻見老村長笑吟吟地捋了捋胡子,“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讓我請來給小海當老師的!” “哦……哦,快請進,快請進!” 柳錦瑟愣了一下,隨即猛然頷首,攙扶著老村長就進了院子,而李景山則是略微點頭,抱了抱拳,“在下李景山,不請自來,還請擔待!” “哪裡哪裡,老師快請屋裡坐,蒞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柳錦瑟攙著老村長,朝李景山行了個萬福。 李景山則擺擺手,隨即便徑直朝裡屋走去,同時眼睛還不斷朝著四下打量。 而柳錦瑟見狀則在一旁攙著村長小聲嘀咕,“您請的這位老師,是教什麼的啊?怎麼背上又是鬥笠又是包袱……” “小海他娘,這點你不用擔心,絕對靠譜,什麼都教!” “什麼都教?老人家看上去確實像個有本事的。您請來的我當然放心,隻是……”柳錦瑟的聲音變得更小,眉目中流露著擔憂,“這束脩要怎麼算啊,拜師貼更是無從談起……” 隻見老村長暢然一笑,撚了撚胡子。 “免費。” 柳錦瑟聞言一驚,差點失聲喊出。 “免費?!” ………… 七歲可是個好歲數,正所謂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這般年歲,正是學習新知最快,了解世界最快的事端,而柳滄海也在這年迎來了將影響他一生的師父。 當然這小子現在還不清楚狀況,隻是看著日頭西斜,便告別了鐵頭,哼著小曲往家走,而走到家門口就發現自家的大門大開著,裡麵還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來客人了? 這般想著,柳滄海探頭探腦地朝院子裡瞅了一眼,而後躡手躡腳地邁進了家門,至於為什麼這般謹慎,當然是每回上自家拜訪的無不是什麼嬸嬸姑姑,見到自己就要對自己那可憐的臉蛋進行一頓飽和式蹂躪。 兩輩子加起來都三十好幾歲的柳滄海當然遭不住這種對待,每回都被搓到生無可戀,雙目無神。 然而就看柳滄海小心翼翼地往院裡走了幾步,再豎耳一聽,卻是驟然鬆了口氣。 隻因那談話的聲音顯然是男人,並且裡麵還包含著自己熟悉無比的老村長的聲音,除開一群嬸嬸姑姑,老村長也會時不時地過來坐上一會兒,嘮上幾句,畢竟韓家村就這麼幾十戶人家,老人家又是個閑不住的,天天就在村子裡拄著拐杖去看看這家又看看那家。 聽清楚了,柳滄海便放下心來,尋思這下可以不被魔爪搓揉了,徑直進門就是。 於是柳滄海邁開步子,三兩步上前推開了門,果不其然,一進門視野當中便出現了一個有著花白須發的熟悉身影,他微微一笑,剛要跟老村長打聲招呼,卻是被自己母親出聲打斷。 “小海,快給你老師磕頭!” 腳步一滯,柳滄海迷茫地看向了自己的母親,這才發現屋子裡多了個陌生的老者。 隻見這老者身著一襲灰衣,袖口處被束帶綁住,雖然也麵帶微笑地看著他,但柳滄海卻沒來由地從那溫潤和煦的視線中感受到一種淩厲的審視,好似如芒在背,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最關鍵的是,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老師,天上掉下來的? 一看柳滄海懵在原地,老村長趕快壓了壓手,沖柳錦瑟說道:“小海他娘,別這麼著急。” 隨即又轉頭看向柳滄海,笑道:“小海啊,你看,我給你找來個老師,你看看你滿不滿意,不滿意的話我直接趕他走,咱換一個!” “去你的!” 李景山抱起雙臂,依舊注視著柳滄海。 “小子,要當我徒弟還要看你有沒有那本事才是。” 隻見柳滄海不解地眨眨眼,下意識地客氣回應:“啊,您,您說得對……” 對什麼對,他一點沒聽明白。 於是他就趕緊看向自家親娘,做起了口型:“娘,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然而還未等柳錦瑟有任何回應,就聽李景山一聲大喝。 “接劍!” 柳滄海下意識地回過頭來,就看到一長條狀物什朝自己飛躍而來,於是眉頭一皺,下意識地伸手一欄,這物什卻是徑直被自己握在了手中,赫然是自家床頭下的那柄帶鞘長劍! 劍鞘與劍柄上的灰塵都都被細細擦凈,此刻光亮如新。 “這……” 他愣愣地握著手中的長劍,對眼前的狀況又是發懵,於是求助般地再次把頭朝向了柳錦瑟。 而當柳錦瑟看到自家孩子手中握著的那把長劍,又看到他臉上的迷茫,一時間回憶湧上心頭,臉上閃過不忍與猶豫,身為一位母親,她實在是不想把自己兒子牽涉進當年的那樁怪事,她很怕他遇到危險。 但她是懂理的,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知道自家孩子就不是那可以一生安安穩穩讀書耕作的命,那是自欺欺人。 無論柳滄海的身世到底如何,柳錦瑟隻想讓他安全,讓他過得好。 老村長和那位姓李的老師和柳錦瑟談了不少,她聽懂了他們說的許多,歸根到底,便是自家兒子有一份機遇,隻要把握住,不僅能保住他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日後還能如龍飛天,不論是當年的那樁事,還是自己和夫君本家的那一灘事,都再也影響不到他。 柳錦瑟想要自己兒子走上隻屬於他自己的人生,而這把劍就是鑰匙。 這條路就未必沒有危險,老村長和李景山都俱以實敘,偌大的玄泱,奇妙瑰麗無數,機遇與風險並存,修行者說白了便是尋道者,既然尋道,便要走出去,闖蕩天地,天地之間自有一番造化,塑心鑄魂,灼風鍛骨。 然而那些危險至少都是自家孩子自己選的,而不是莫名的身世或上一輩的恩怨施加給他的……柳錦瑟是這樣想的。 自己的孩子能自由地為自己想做的事付出努力和代價,並從中獲得成長,天下的母親都會這樣希望。 所以柳錦瑟即使不忍他漂泊天地,受苦受傷,卻也贊成兒子走向那一個光明自由的未來,於是她朝著柳滄海彎眉一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輕聲說道:“莫慌,小海,且拔劍便是。” 柳滄海看著母親的麵容,覺得其中蘊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然而手中劍鞘卻是一熱,讓他驟然一驚,揮散腦海思緒,朝長劍看去。 隻見劍鞘開始震顫,柳滄海手掌握住的地方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暖流,福至心靈般的,又或者是在母親的話語驅使下,他一手握住劍鞘,另一手拂過露出的劍柄,猛然一拔! “倉朗朗——” 便看寒光現世,聽得一聲劍鳴高亢! 又一聲朦朦朧朧似有若無的念白自腦海中直直泛起,引得柳滄海雙目睜大,視線牢牢地釘在那寒芒昭彰的劍鋒上,嘴中不自主地跟著腦海中的聲音一齊喊道—— “鋼鍛九轉鑄我骨,蒼火十世照我身!劍名,長揚!” “錚——” 隻聽柳滄海喊聲落罷,手中長揚劍兀自一顫,又是一聲錚錚劍鳴,傳響四方! 便看李景山一拍大腿,陡然站起身來,注視著那劍光之後的少年麵容。 “好!” “好一把玄兵,好一把長揚劍!從今天開始,這長揚劍主,便是柳滄海!” 隻見老村長亦是捋了捋花白胡子,樂得合不攏嘴。 “好好好,小海,前途可期,前途可期啊!” 而柳錦瑟則是麵帶欣慰地看著自家兒子,嘴角含笑,自家兒子注定不平凡,做母親的當然心生驕傲。 然而想象著他將來要去闖蕩的廣闊天地,她眼角又不著痕跡地掠過一絲心疼。 隻是,兒子將來這一路上該受多少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