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蘭特率先動了起來,他早就聽過判官的大名,本來他這次是請纓自己來對付判官的,但是組織沒有允許。 不允許的潛臺詞就是,他獨自一人不是判官的對手。 非但如此,甚至他在這次行動中隻能作為鬼手梟李真如的副手行動,一切行動聽從李真如的指揮。 雖然心有不服,但是他還是遵從了組織的決定,因為他曾經敗在過李真如的手下,鬼手梟在所有高級清道夫中也是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 而李真如在這次行動中展露出來的謹慎小心,無不明示著對付判官的棘手程度。 如今他已經成功躲過判官的第一次攻擊,蘭特心中的信心大增,他本就是見獵心喜之人,想要試試如此受組織重視的判官的水準。 “聽說判官刀槍雙絕,今天我想討教一下閣下的刀法。”蘭特的口音很重,他是德州人,即使說自己的母語,也帶著濃濃的地方口音,遑論中文,但是遣詞造句卻非常流暢。 身穿黑襯衫的男人沒有說話,右手一晃,火銃消失,一把接近一米長的長刀出現在他的手上,方烈陽玩過很多遊戲,自然也見過很多遊戲裝備,這把刀的製式他並不陌生,這是一把唐刀,弧線流暢,渾然天成一般的刀背上閃爍著淡金色的流光,比遊戲建模塑造的裝備道具還要精致。 雖然沒有回答蘭特,但是以刀換槍,已經足以說明他的意思。 你要和我比刀,我就如你所願。 蘭特見狀向鬼手梟李真如比了一個等等的手勢,示意對方暫時不要插手自己和判官的比鬥。 “你隻有十分鐘,迷蜃房的時間有限。”李真如並沒有反對,迷蜃房屬於規則類的消耗禁物,在某種程度上,是無可對抗的存在。 這個禁物即使是和組織中對於判官的懸賞比起來,也可以說是不相伯仲。 蘭特的性格他還是了解的,軍人出身,服從命令,但是西方人嘛,自由還是高於一切的,他可以聽從自己的命令,更可以聽從他作為刀術大師想要和判官一較高下的願望。 所以李真如並不阻止,反正一小時之內,沒有人可以脫離迷蜃房塑造的空間,除非時間到了,或者使用者身死。 既然蘭特要去試一下判官的身手,那就讓他去試好了,碰了壁,反而後續的戰鬥裡,自己更容易指揮他,省得再出什麼幺蛾子。 自己隻需要掠陣,保證他不會被判官直接乾掉就好了。 沒錯,李真如根本沒有覺得蘭特會贏。 蘭特如果一個人就能贏了判官,那自己,還有拿出迷蜃房用來追殺判官的那位大人物,豈不都是笑話。 此時蘭特已經欺身而上,來到判官身前接近五米的地方,再靠近一些,他就能發動自己的能力。 蘭特的能力和他的名號一樣,定身刀,五米的範圍內,隻要把刀插在對方雙腳所接觸的平麵內,就能限製對方活動,至於限製的程度,和對方的實力有關,如果對方是普通人,或者實力遠遠弱於自己,就會像此時的方烈陽一樣,完全被定住,動彈不了一點。 而隨著對方的實力遞增,定身的效果也會逐步被削弱,但是至少也能困住對方在半徑五米的範圍內五秒鐘不能離開,這是定身刀的最低下限了。 因為定身刀的能力裡摻雜了一絲規則的屬性,極其難得,可以無視實力的差距。 蘭特的計劃很簡單,利用定身刀的能力逼迫判官和自己近戰,他除了定身刀這個詭異神奇的能力,自身更是一名從死人堆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刀術大師,他的軍刀刀法是從廝殺中摸索出來的。 殺人如麻,所向披靡。 至少目前是這樣的,他已經用手中的軍刀割開過好幾個東南亞和西方的刀術或者劍術大師的喉嚨了。 判官鐘然依然是古井無波的模樣,對於蘭特把一把軍刀插在自己身前五米處的動作並沒有阻止,似乎是想試一下定身刀對於自己的影響。 如此托大,不可謂不自信。 就在軍刀插入地麵的下一刻,鐘然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無形的虛空中傳來,似乎要把自己整個人禁錮起來。 “哼!”鐘然冷哼一聲,雙臂和上身短暫地掙紮了一下,然後猛然抖動起來,隨即上半身的動作恢復如常,他居然一瞬間就卸掉了定身刀的禁錮之力,但是僅限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如同雕塑一樣生硬地佇立在地上,似乎是被定身刀所影響。 “還可以這樣,把上半身的禁錮之力轉移到下半身,解放自己的雙手和軀體來跟我鬥刀嗎……” 蘭特能夠一定程度上感覺到定身刀發動範圍內禁錮之力的變化,此時他感受到判官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上半身的禁錮之力全部轉移到了下半身上,也就是說他此時的上半身是完全自由的,而下半身要承受兩倍的禁錮之力,幾乎沒有動彈的可能。 此時蘭特已經來到了判官麵前,他原本右手的軍刀已經插入地麵,可一轉眼手中又多了一把,定身刀是不能在發動的範圍內疊加的,也就是說在這半徑五米的範圍內,無法再次使用定身刀。 但是對方必須頂著定身刀的影響,和自己這個刀術大師戰鬥。 判官下半身不動,上半身宛如沒有筋骨一般,以不可思議的弧度靈活地挪動著,躲避著蘭特那不斷向自己咽喉進攻的雙刀,同時也把唐刀的優勢發揮出來,一寸長一寸強,避免蘭特試圖進攻自己的下身。 雙方你來我往,三把刀在空中交擊,方烈陽看得目瞪口呆,這兩人的動作流暢得離譜,比遊戲中設計過的捕捉動作還要絲滑。 此刻他隱隱為判官捏一把汗,雖然不知道這些顛覆他世界觀的人是什麼來歷,但是蘭特和李真如顯然沒有打算讓自己離開這裡,那麼這個名為判官的男人眼下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蘭特的雙刀上下翻飛,隻有上半身能動的判官僅憑一把唐刀,似乎隻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可是身在戰局中的蘭特才知道,眼下自己看似占了上風,但是卻被判官限製得死死的,他手中的唐刀和自己的刀刃對碰後回揮的角度異常刁鉆詭譎,不但讓自己沒有可乘之機,還阻擋著自己利用腳步的優勢向他的後方移動,隻能在正麵不斷進攻。 判官的眼中沒有絲毫慌亂,動作從容不迫,氣息穩如長河,蘭特看在眼裡,心裡越發沒有底,因為定身刀並不是沒有時間限製的,隨著時間的流逝,禁錮之力會逐漸消退,而被禁錮之人越強大,這個過程就越快。 像方烈陽這樣的普通人,沒有半天時間,幾乎不可能脫離定身刀的禁錮,但是判官的力量和方烈陽有著雲泥之別,蘭特能感受到,禁錮之力已經逐漸鬆動,他心裡已經明白,在定身刀失效前,自己絕對不可能攻破判官的防守。 判官,刀槍雙絕,並非浪得虛名。 他知道,刀術上自己已經輸了,隻有上半身能動的判官他尚且不能破防,那麼完全自由的判官,他又還能有幾分勝算呢。 苦澀一笑,蘭特的眼中劃過一絲狠色,突然,他雙刀上揮,夾住唐刀,向前逼近,嘴唇微動,判官目光如炬,看得真切,蘭特的口型,說的是“我輸了”。 認輸,是刀術上的認輸,既然刀術上已經落敗,那麼就該回歸這次任務的正題了。 蘭特雙刀前推,逼迫判官必須抬手把雙刀挑開,不然軍刀的刀刃就會落在他握刀的雙手上。 可蘭特的雙刀順著這一挑直接脫手飛入空中,他解放出來的雙手中突然出現了一對拳套,就是拳擊賽中會使用的那種拳套,碩大如同頭顱。 可是這對拳套破舊不堪,就像被使用了無數次,而且多年不曾擦拭清潔過的樣子,最為詭異的是它的上麵滿是棕褐色的痕跡,看起來似乎是極其陳舊的血跡。 方烈陽隻是看了一眼那對拳套,就感覺渾身不適,充滿了抗拒感,仿佛看到了什麼不祥之物。 “這是我新得到的東西,還沒有用過,名叫惡靈拳套。”蘭特揮動雙拳向著判官進攻。 隨著他的出拳,狹長的走廊裡突然響起尖銳刺耳的哀嚎聲,這聲音似乎是很多聲音混雜在一起,有痛苦的嘶吼,有恐懼的尖叫,有猙獰的狂笑。 方烈陽隔得老遠,僅僅聽著就覺得腦子要炸裂了,他看到此時蘭特的拳套旁邊圍繞著十幾條扭曲猙獰的黑影,森然的拳套上鬼影重重。 判官看著麵前可怖的鬼魂纏繞著撲向自己,麵色也沒有什麼改變。 隻是看著蘭特說了一句:“判官在我們國家的傳說裡,是專門管鬼的。” 然後輕輕一刀揮落,唐刀上淡金色的流光閃動,直接覆蓋了整個刀身,然後斬在了最前麵一道,麵容是一個老者模樣,恐怖扭曲的黑色鬼影身上。 那虛妄的鬼影在接觸到淡金色的刀身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居然仿佛有了實體一樣,被切開成了兩段,然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消散在了空中。 蘭特看著一個照麵就被打散的一條鬼影,肉疼得很,這對惡靈拳套來自於一段恐怖傳說,這些鬼影幾乎都是被拳套的主人,一個變態殺人魔一拳一拳打死的受害者的亡魂,帶著生前的恐懼和怨念,寄宿在這對拳套上。 總共隻有十四條,眼下判官隻是一刀就斬去了一條,這是短時間補不回來的損失。 蘭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任由那些因為“同伴”被消滅而憤怒起來的亡靈去糾纏判官,而他的拳頭依舊向著對方擊打而去。 無論是被亡靈侵入體內,還是被拳套上寄宿的邪惡力量暴擊,蘭特相信即使判官再強,也不會好受。 判官再次一刀斬開一道女性模樣的鬼影,此時已經有兩道鬼影纏上了他的右臂,感覺得到陰涼的觸感從皮膚開始向裡滲透,可隨後就像碰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自己從右臂鉆了出來,在空中瘋狂地飛舞。 “西方的鬼,也能管。”判官不鹹不淡地說道,下一刻,他一直沒有動過的下半身突然動了起來,右腳飛起一腳踢在蘭特打過來的拳套上,一股陰寒又巨大的力量從拳套上傳來,判官抬眼,就看到蘭特那對血紅的,充滿了狂熱的雙眸。 判官瞬間了然,糾纏的惡靈都是輔助,最大的惡靈,就是這對拳套本身,如果判官知道這對拳套的來歷,那麼就會更準確地知道,這個最大的惡靈,就是此時已經到了蘭特的身體裡的,那個變態殺人魔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