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哢噠.” 在蒼茫的大地上,二十幾輛戰車沿著土路直沖向遠方。 齊國國君位於最領頭的馬車。 單手執韁,右手持鞭,竭力催動戰車行駛得更快: “駕!駕!” 他剛剛從被黃巾軍攻破的主城中逃出來,令一半親兵沖破包圍,自己帶著剩下的人轉進。 陸大古發現他要逃,立刻將掃尾工作交給副將等人和勛章工人將領照看,自領一路騎兵、戰車部隊追擊。 全然顧不上衣冠,被狂風吹動衣袖,整個人顯得非常淩亂的薑遊離顯示出相當精湛的駕車技術,畢竟,在這個時代,射禦算得上貴族必會的基本功,戰車車輪在他的操縱下極速滾過凹凸不平的路麵,不停顛簸,車輪揚起土灰,幾乎快能聽見輪軸發出電機轉動一樣摩擦的聲音。 而在此過程中,他不斷調整身體重心,控馬,全程速度不減地沿著道路轉彎,向左飄移,向右飄移,既為了過彎,也為了躲避身後的箭矢。 “嗖。” 黃巾軍的追兵正在身後。 這次他們可不像上次一樣那麼容易放棄。 三名親兵中箭摔下戰車,失去控製的馬兒帶著戰車駛出路麵,還剩二十六輛車跟隨薑遊離。 “嗖。” 後方馬背上的黃巾軍士兵們用連弩再次擊中四名親兵,還剩二十五輛車。 接著,射箭不停。 很快,隻剩下這位齊國國君和十六輛戰車還在狂奔了。 他成之字形不斷調整位置,剩下那些親兵也是禦術高超。 士兵們一時之間竟然難以射中。 而且這支逃亡隊伍在行進中混起來,從遠處難以辨明兵和將。 “咚!咚!咚!” 不過更多士兵隨著戰鼓擂響加入到這場追逐戰中,除掃尾部隊外,凡黃巾軍騎兵、戰車部隊齊出,以求將其全殲。 “將軍!我也來!” 副將喜催動戰馬跟上陸大古。 陸大古也不跟他廢話,直把手上那桿隨他打入城中央的旗幟交給他,自己取下背負的長弓,騎著戰馬沖出隊列,挽弓搭箭,對薑遊離後方的幾名親兵挨個點名。 喜跟在大古身後執旗,染血的黃巾旗幟迎風舞動,獵獵作響。 大古領著軍隊死死咬住奪路而逃的齊國國君。 狂風吹得陸大古有些睜不開眼睛,但他緊皺眉頭,強迫自己盯住對手,始終不讓行進速度減慢,直到與薑遊離越來越近,縱馬躍上土坡,半空中搭箭拉弦,弦如滿月,一箭射中薑遊離,同時高喊: “車上有桿子的是齊國國君!” 箭矢穿過他的胳膊,讓他哀嚎了聲,那根戰車上的桿子平時是用於懸掛旗幟,彰顯身份的,薑遊離忍著劇痛,穩住駕車姿態,命令親兵把旗桿斬斷。 再射一箭,他迎風喊道: “戴玉石冠的是齊國國君!” 薑遊離被射中肩膀,痛得臉抽了下,顧不得痛呼,聽見大古呼喊,摘去頭冠,丟下車。 王權的象征被棄如敝履。 長發散開,使他看上去再無半點一國之君的威儀。 陸大古接著拉弦射箭,射中薑遊離後背,高喊: “穿紅袍的是齊國國君!” 薑遊離沒忍住痛呼一聲,卸下身上的甲胄和紅袍。 接著,失去甲胄的他連中兩箭,血液汩汩流出,染紅了貼身的白衣,親兵見狀,急忙控製戰車擋在其身後,卻也不頂用。 箭矢先擊中他們,而後在他們本能地肌肉抽搐僵硬時連射穿過空隙。 又躍上土坡,陸大古借助居高臨下的機會讓箭直接越過親兵的人墻阻隔,連射三矢,對跟隨他的黃巾軍士兵喊道: “留長頭發的是齊國國君!” 失血過多的薑遊離執韁持鞭,騰不出手,也實在沒力氣在高速駕車中完成動作,隻得喝令親兵。 親兵揮劍斬斷了他的頭發。 陸大古還想射箭。 剛要摸箭囊才想起來射空了,二十支全部射空。 而前麵的薑遊離終於體力不支。 摔下戰車。 身中數箭的他已經有些意識不清,勉強地站起來,拔出佩劍。 而他周圍,追上他的騎兵伴著尖銳的竹哨聲圍成一圈,繞著他跑動。 “嘟嘟嘟嘟!” 那些親兵還想調頭沖陣,救出國君。 但訓練有素的黃巾軍士兵們立刻反應過來,開弓射箭,箭雨落下,人仰馬翻。 陸大古收回望向那些親兵的視線。 看著被包圍的薑遊離。 現在,這裡隻剩下他了。 被血混了泥灰粘上眼睛難以視物的他聽見周圍的馬蹄聲,奮力胡亂揮劍,聲嘶力竭地吼道: “我乃國君!願意歸降!” “你們若殺我!不合禮法!!” 春秋時代早期的戰爭有相當多的規矩,如,不在有地震、鬧災荒的地方打仗,不允許沒有身份的人上戰場,需在兩國交界處,需要提前寫戰書,師出有名,約定時間地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因為這個時代的貴族幾乎都有關係,相互之間還會優待。 當然,這些規矩實質上是當時的生產力等客觀條件受限,戰爭普遍不算特別激烈,達不到需要卑鄙無恥的程度。 而且這些規矩中有不少算得上當時的普片戰爭形態,古代戰爭需要保持陣型,直接全軍沖鋒容易散亂,當場大敗。 加上分封出去的貴族們同根同源,是相互認識、通婚的親戚。 所以他們形成默契和共識。 大家以後還要見麵的,死的都是下麵的人。 就像一戰前的歐羅巴貴族圈,一戰前沒有達到較高的戰爭烈度,熟人社會,都講規矩,一戰以後就亂了——當時的歐羅巴貴族們對這麼大規模的戰爭烈度根本沒有概念。 是以隨著時代發展,炎華大地上生產力更先進、實力更強勁的諸侯國們有了不守規矩的資本,逐漸攀升的戰爭烈度更驅使他們一次次突破底線。 於是春秋無義戰。 “陸古!你聽見了嗎?!” 薑遊離嘶吼道: “我願歸降!你們不應該殺我!” 而即使如此,此時的貴族們相互之間依然保留了最後一點規矩,或者說道德底線。 就像秦始皇留下了六國貴族。 但陸大古隻是從身邊的士兵箭囊裡抽出一支箭。 挽弓射箭。 “嗖。” 正中其眉心,箭羽沒入顱骨。 注視著躺倒在地,表情定格在驚懼摻雜著憤怒的對手,陸大古冷哼一聲,回道: “吾黔首也,禮不下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