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黃巾軍治下的人接觸以來,禽理矩和追隨他的墨家子弟已經收到了太多沖擊。 超高的識字率也好,全新的建築材料也好。 現在是奇異的書寫工具。 驛站的住房裡,禽理矩捧著一張紙,其餘子弟圍在他身邊。 他們已經能看到紙張為書寫和知識的傳播帶來了怎樣巨大的便利,而從他們開了口,驛站站長就毫不在意地隨手從一個本子上撕下一張紙送給他們來看。 這種新事物極為廉價。 如果能把他們的典籍用紙記錄下來。 光是想想他們就感到熱血。 此外。 幾個墨家子弟敲了敲住房的床架子。 上下兩層的架子床已經被陸大古造了出來。 這裡不提供被祿,床上隻有板子,不過為暫住者提供煤爐,取暖的煤需要花錢買。 禽理矩嘗試著買了兩個蜂窩煤,價格相當低廉,讓他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照著站長的指導燃起煤。 這會兒快兩小時了,煤還在燃燒。 燃燒產生的溫度能讓人直冒汗。 可以想見其冬季的效用。 他們越發好奇,黃巾治下的民眾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了,僅從現下的諸多跡象看,他們曾經獲知的許多流言,如人人有新衣、有飯吃,恐怕真沒有半點虛假。 在之後兩天的時間裡,經過和驛站的小夥子們接觸。 他們發現這裡每個工作人員都認識字。 驛站工作者每天準時起來,吃飯、洗漱,在驛站裡相互比拚做鍛煉和拉單杠,練習刀劍和梭鏢、玩樂器、日常工作、集體讀書,幾件事循環往復,一天竟然有三頓飯,而且自覺性很高。 兩天後,他們乘上列車。 幾名全副武裝的黃巾軍士兵在車上看守他們,士兵個個殺氣在身,看得出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見過血。 “叮鈴。” 控馬的車夫搖了搖鈴鐺。 好幾節四輪馬車組成的列車由幾匹馬拉動起來。 還沒來得及為車廂裡的陳設,公用桌椅驚訝。 鐵路沿線景物已經不斷掠過,風吹入窗口。 速度比他們想象的快太多了。 可以想見這在物資、人員運輸上有多麼巨大的作用。 “叮鈴。” 列車不時駐停靠站。 有專人換下馬匹,讓它們輪流休息。 他們發現,不少帶著雞鴨牲畜的人在驛站聚集,乘上另外的車廂。 意味著所謂的“鐵路”允許平民搭乘,且價格相當低廉,他們完全沒想到這些人乘車是免費的。 直至到站。 跟著士兵的指引下車。 入目是一片喧騰的景象。 “賣棗啦,新鮮的棗!” “叮叮當、叮叮當。”“又香又甜的甘蔗糖。” “咚咚隆咚。”“撥浪鼓。” “冰糖葫蘆———” 士兵帶領他們走出驛站,告訴他們,作為新來的,他們需要接受幾天培訓,在那裡,他們既要獲知一些必要的信息,如怎麼使用這裡推行的農具,哪些行為屬於違法,會被怎樣懲處,如何去找縣衙維權,也要接受些許詢問和調查,了解他們有無特長,以確認他們究竟被分配到什麼地方,通常,培訓過的人都會去種地。 這個時代,黃巾治下以外的地方,識字率太低了。 這裡推行的類簡體字也與外界不通。 接著在培訓的地方。 那是曾經的貴族府邸改造而成的。 勛章工人擔任的培訓老師用黑板和粉筆教授基本信息,而後實物展示,借鑒後世成熟經驗,種類多樣且便利的農具給了他們些許驚訝和啟發,陸大古並不怕這些東西被其餘五國學走,教的毫不遮掩,反正五國都是要攻下的,提前學去還能減小以後的改造壓力,再者五國要對內實行改造,就必須麵對來自貴族階級的巨大阻力。 即使五國有決心,確實展開改造,也缺少時間,學不走工業體係。 到頭來不過是“屯糧不屯槍”罷了。 總之,禽理矩和墨家子弟們每天被管兩頓飯,固定時間起床、培訓和睡覺。 幾天後,確認他們每個人都遵規守矩,黃巾軍士兵詢問他們本人的分配意見,當然不想被分配去種地的幾人得到了刻著字的兩枚竹片,被告知,什麼時候願意分配了可以拿著竹片來找他們,並且告知他們,這是他們的“證件”,最好不要把它搞丟。 不然到外麵是沒法住店的。 幾人終於可以走近這繁華、富裕的城市。 沿途路人大都精神飽滿、麵色紅潤,穿著完好的衣服,大部分衣服上沒有縫補痕跡。 四處回蕩著叫賣聲: “撥楞鼓——咚咚隆咚。” “燒餅。” “新鮮的草魚———” 他們沿路走到頭,人越來越少,直到走入一片空地,那裡兩群孩子站在對立的兩個臺上吵得麵紅耳赤不可開交。 許多人圍著孩子們看熱鬧。 “天似蓋笠,地法覆盤,天地各中高外下;北極之下為天地之中,其地最高,而滂沱曰隤,三光隱映,以為晝夜;天員如張蓋,地方如棋局!” “這是古書上說得多麼明白的事?天圓地方!” “胡說!那是古人在不完備思考下的主觀臆斷!而且天圓地方還有一種解法是指天地各有其運行規律!” “太陽是圓的,月亮也是圓的!我們經過兩年的觀察確定,所謂陰晴圓缺不過是月亮在一定周期內有一部分不反光而已,可知大地是圓的!太陽圍繞我們的大地旋轉,而月亮在大地和太陽之間按周期運行!” “那就拿出證據來,為什麼大地是圓的我們卻沒有掉下去?!” “你們也拿不出證據,你們隻是在念古人的臆想;有一種力量在牽引我們和萬物,總有一天我們會證明!” 支持地心說的少年捶著身前的講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語氣喊道: “你們這種盲信的態度在學術上是一種懈怠,你們在偷懶!” 墨家一眾旁聽了很久,直到兩群少年誰也不服誰地離去,他們繼續沿街行走。 幾名年齡高低不同的男子聚集著吹拉彈唱。 從神態看他們完全沉浸在時而悠揚時而急促婉轉的音樂中,不為取悅任何人,隻為取悅自己。 小孩兒禮貌友好地和他們打招呼,問路時每個路人都很友善,許多人臉上有笑容。 禽理矩和墨家子弟們簡直無法形容他們內心的激動: 兼愛非攻的樂土,好像就擺在眼前。 他們在這裡逛了許久。 等他們感到饑餓的時候,天都快暗了。 隨便找了個人多的客棧,坐下來問小二有何飯菜。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 鄰桌的路人聽見問話,轉過身來。 “是,我們從燕地來。” “那你們見過你們那兒的王沒有啊?” “我.” “什麼王?哪兒的王?哪有什麼王!” 一個男人插嘴打斷了禽理矩的回話,那人喝了些酒,一拍桌,聲氣也大了: “我們將軍才是真王!” “其他的盡是些混賬東西!!” “將軍怎麼還不稱王呢?他稱了王,明兒個我就跟他去把那些假王滅了!!!” 周圍盡是附和聲: “是啊,他怎麼還不稱王?”“早該把那些假王屠了!” “我們將軍才是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