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月下夜談(1 / 1)

演變戰役 力量焊接 7357 字 2024-03-16

“嗯,哼哼,嗯——”   口中哼唱曲調,陸大古腳步輕緩地經過一段過道,扶著廊柱,頭頂月朗星稀,腳下石磚被撒上皎潔,寂靜幽冷。   四下無人。   剛才有巡邏從這裡經過,被他支走了。   以他現在的體質和【思維加速】後的神經反應速度,真遇上潛入王宮的零星刺客,很難說是他保護禁軍還是禁軍保護他。   他呼了口氣。   霧氣被月光映出輪廓。   冬季依然沒有過去,這個放緩節奏的季節似乎有些過於漫長了。   “大古。”   在他沉浸對著夜空閉上眼睛,閱讀群星寫給他的盲文的時候,熟悉的呼喚叫回他的心神,循聲看去,栗發女人站在幾級臺階處,踩著階梯朝他走來,他嘴角上揚:   “大進。”   她的腳步很輕,嘟囔著,大古剛好能聽見:   “大半夜的,又不睡覺。”   “哈哈。”陸大古笑了笑,“反正睡不著,索性出來看看。”   說著,他的目光再次向上,感慨:   “石器時代和封建時代的星空比我老家歷史線的好看多了。”   自顧自地扯上他身上皮毛大衣的半邊給自己也裹上,大進問他:   “你在想些什麼呢?看你又在尋思的樣子。”   “沒什麼。”   比他還高許多的體質也會容易冷麼?陸大古稍感疑惑地看了看她,再把大衣分給她一點,挨近了些,他答道:   “我隻是在想,【無限】到底有多大。”   “從目前已知的信息看,【無限】劃分了對應不同時代的戰區,主要圍繞人類歷史線,分派我們推進歷史。”   “我想,宇宙這麼大,一定有外星文明,【無限】會不會給外星人也劃了戰區。”   “隻要祂夠大,一定會有的。”   大進點點頭,肯定道。   她記得,大古說過,光是銀河係內就有多少顆恒星2000億到4000億顆恒星,人類可觀測宇宙內包含至少10萬個大大小小的河係,科學家推測宇宙中至少兩萬億個河係,僅以概率計算,這樣大的範圍內也必然有生命,乃至高等文明存在。   “那對他們來說,我們是否是蟲子呢?”   “蟲子?”   “嗯,有這麼一種說法認為,宇宙是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個帶槍的獵人,幽靈般潛行在宇宙中,竭力隱藏自己,因為林中到處是別的獵人,一旦發現別的生命,獵人要做的,就是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即地獄,任何暴露自己的存在都將很快被消滅。”   “.....這也太殘酷了。”   她更願意相信美好些的遠景,遲疑道:   “說不定,高等文明之間會形成聯盟,來阻止戰爭呢?”   “可能吧,我說的也隻是種可能,限定在光速無法超越的條件下的可能,那是很遙遠的未來。”   他沒有展開辯論:   “而我們連第一次工業革命都還沒搞定呢。”   以煤、鐵為根基的一工亟待他點亮科技樹上繁多的枝丫。   “所以,還得加把勁,開春以後多派點人手去燕地改造。”   “預案都做好了,就別談工作了。”   大進的手肘頂了下他的腰:   “說點別的。”   “唔.”   陸大古抿了抿嘴,他其實有點怕癢:   “好吧,說點別的———我隨身空間裡有多的衣服,要不要添兩件?”   “大古———”   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怨念:   “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關心一下你自己呢?”   “這有什麼不對嗎?”   大古又笑了:“你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   “所以關心你就是在關心我。”   我們可是字麵意思上的生命相連。   我承諾過,要保護好你。   “.....大進?”   他等了幾秒,沒聽見她開口,大進沉默著,從陸大古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臉,隻聽到她的呼吸聲急促少許。   他便自顧自地繼續道:   “其實回頭看看,我也很驚訝。”   “在進入空間以前,我一直以為我的血早就涼透了。”   “我感覺到我失去一些人類心中美好的東西,善良、溫柔、體貼,這些屬於我們人類美好的本質,好像淡化得乾乾凈凈。”   大進再次挨近了點,感知傳遞來柔軟和溫暖,鼻尖縈繞淡淡的清香,柔順的發絲撓的他下巴發癢:   “我很少聽你講以前的事。”   “講講唄。”   “這....有什麼好說的呢?”他望著夜空,“這會是個很無聊的故事。”   “可我就是想聽。”   “好吧。”   兩人坐到一張石椅上,皮毛大衣的下擺墊好,陸大古不打算對自己幾十年的戰友隱瞞,他的聲音流水般清朗、平和地講起那些過往,大進靜靜地聽:   “我出生的時候,具體時間我不知道,我後來聽查監控的人說,是個染了頭發的女人,把我扔到福利院門口,那時還是秋天。”   “他們沒找到那個女人,我也就在福利院裡過活。”   “那裡的主樓有兩層高,空間挺寬敞,因為怕傷到小孩,院裡隻有人,沒有貓狗,院子裡養了棵樺樹,那裡有很多被遺棄的孤兒等待好心人收養,不過很多孤兒都有各種各樣的病,所以被挑走的幾率不高,我是健康人之一,很可能被收養。”   “但我的運氣不好,來收養的人不多,挑走的都是別的孩子。”   “等稍大些,更沒人選我了,優先挑更小的。”   “我想是因為他們怕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們養不熟。”   “我也就在那裡,和其他一百多個孤兒共用一個母親照顧,那個保育員.....我記不清她長什麼樣子了,隻記得姓嶽。”   “想想其實挺有意思的。”   陸大古頗為懷念地說:   “那麼多孩子陪著一起玩。”   “那裡有積木、有書和一些外麵捐獻的小玩具,雖然我都不感興趣,我喜歡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   “不過我還是交到了朋友,名字我忘了,他們一個有心臟問題,一個腿腳不便,需要杵著那種四腳框架助行器走路。”   “那裡有共用的電視,我最喜歡一部叫《迪迦》的特攝劇。”   “劇裡的主角可以變成五十米高的巨人,保護他人———我覺得他很帥,纏著大人鬧,非要用這個名字。”   最終他成功了。   時至今日,他還使用著來自這部劇作的名字。   “之後我上學去了。”   “在學校裡的第一天,我發現了我和同學不一樣,他們都有父母接送,真正的父母,我也沒羨慕也沒想什麼,並不覺得比他們差,從來沒得到的東西,談不上失去,隻是和別的人不一樣,覺得奇怪。”   “所以我從不跟同學聊父母,慢慢地歲數大了,我明白了,沒有大人依靠容易受欺負,我就編故事騙他們,平時再努力融入集體,當個透明人。”   “沒人霸淩我,我很不起眼,遇上事也裝出不怕的樣子,打起來敢還手。”   “沒人教我為人處世,我就聽老師的,聽書上的,但我很快發現,許多人說的和做的不同,這些被掛在嘴邊的東西,所謂的善良、友愛,會招惹麻煩,生出禍端,不過我還是願意相信希望,我相信光。”   “直到我看到一則扶老人被訛的新聞。”   少年看著電視放送的消息,臉色煞白,如墜冰窟。   為先前幫助過兩位老人的事後怕。   雜亂的思緒在腦海中洶湧,沖擊神智: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我怎麼自辨?怎麼保護自己?我沒有大人,沒有家,如果我不得不支付幾萬塊錢,我人直接.....廢了。   等少年緩過來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的後背被冷汗打濕了。   然後少年去找相關信息,發現這已經不是第一起。   還有更多沖擊三觀的事件。   對他而言過於龐大、恐怖、扭曲的惡意直接讓他努力學習的“傳統美德”塌房了。   尚且年少的陸大古了解得越多越痛苦,他被迫跳出曾經養成的觀念,將視角抽離人群,徹底成為旁觀者。   陸大古隻能引用曼德拉的話語警醒自己: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的,那就蜷伏於墻角。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也不要為自己的茍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們。   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蟲。   “我磕磕絆絆地學會了一個【成熟】的人該怎麼做。”   “在十八歲那年失去了福利院的退路。”   按政策,孤兒十八歲以後必須離開福利院。   “我普普通通地考進二本,普普通通地學成走人,進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我比同事更沒底氣,更努力工作。”   “因為我沒有退路。”   “他們還可以回家,讓父母添雙筷子,我隻能睡大街。”   “公司裡有個富三代高管,老板的女兒,我和同事們經常看到她,她很熱情很友好,但我能看出來,她骨子裡看不起我們。”   “她覺得我們丟掉了自己的尊嚴。”   他的拳頭漸漸攥緊,嘴上笑著:   “她以為我們為什麼不硬氣?”   “是不想嗎?”   “後來公司現金流不行,無了。”   “我找了很久工作,趁著這段時間,我加強鍛煉,學習,考公,可我考了兩次都沒考上,那段時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活著,以後該乾什麼,我想,反正我沒有牽掛。”   “乾脆找個黑心老板之類的人爆了算了,還能給同為底層的人出出氣。”   他想著,如果真的有主神空間就好了——我真的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我被拉進【無限】空間。”   陸大古回憶這幾十年來在歷史線上的奮鬥,仰望著夜空: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我好像,找回一點小時候的夢想了。”   “我本來還以為,我早就徹底進化成冷血動物了。”   “怎麼樣。”接著大古對大進笑道,“很普通吧,就是這樣,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倒是對你,我有話想說。”   大進把他一隻有些涼的手攏在手中,點點頭:   “我聽著呢。”   “嗯。”   他微垂下頭:   “對不起。”   她為他暖手的雙手頓了頓。   繼續輕輕揉搓:   “我有什麼對不起的。”   “你是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誌的,活生生的人。”   他愧疚地說出了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話:   “我卻因為自以為是,沒有提前了解空間機製,造出了你,把你限製在身邊,像個變態一樣,剝奪了你的可能性。”   “大古。”   她輕聲喚著,陸大古從雜亂的心緒中脫離,點頭:   “我在。”   “咚。”   她突然撲上來。   緊緊地抱著他,把他撞得後仰了下,他感到意外地拍拍大進的背脊:   “大進?”   “我不許你這麼說。”   陸大古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身軀微微顫抖著,卻如此肯定道:   “我是出於我自己的意誌,待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