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對付的,依然不是金軍的精銳。” 陸大古三月份領兵北上,歷時一個月零三天,拿下五十多座大小村莊、集鎮,而東北地區春耕的普遍時間大概在四月末和五月初進行。 黑軍正好趕上了搶種糧食的時間段,為未來供應部隊減輕了壓力。 一路打擊猛安地主所得的錢糧也作為軍費充實了資金。 不過這不是散去緊迫感的理由。 “這些武備鬆懈、糜爛的部分還不是真正的對手,如果我們真正麵對金軍的重甲騎兵,邊防精銳,防線能不能頂住,根據地會不會被破壞,如果我們在這一步鬆懈,這些將來都要打一個問號。” 新一天的下午,用簡陋的小茅屋作為場地的作戰會議上,十幾名黑軍名義上的中高層都在場,他們圍在老木桌邊,桌子缺了隻腳,用木棍代替,桌麵放置著隨作戰勘察而完善的地圖,在這個時代,地圖屬於戰略物資,輕易不能與人,更不可能自商鋪購得,且要保證精準度,因此隻能由黑軍自行繪製,幸而陸大古對這項技能還算精熟。 在這份地圖上,黑軍拿下的區域已經沿既定線路連綿成片。 “那首席的意思是.....” 指戰員中一名自本歷史線征召,因指揮出色特別提拔上來培養指戰能力,並作為參謀的人向他確認。 “是時候了。” 他說: “我們把敵人的釘子拔出來。” “我們去打縣城。” “那縣城城外直到內部的翁城,我們要怎麼攻破呢?”另一人提問,“我們現在很缺攻城器械。” 黑軍先前敲定了輕裝北上的方案,既保證了行動效率,也意味著無法攜帶過多輜重,現下全軍統共就幾門火炮,些許炸藥包,而敵人的城墻呢? 已經和春秋戰國時期完全不同了,不再是單純的土夯板築。 自漢代開始,磚包土城墻逐漸興起,即以磚將土城墻包砌,增強堅固性的同時預防雨淋,這樣的城墻完全可以頂住黑軍的火炮抵近射擊,炸藥包炸塌城墻難度也拔升了太多,加之在炎華大區內卷中不斷改進的城墻結構,且必須考慮到縣城內的守軍存在比村寨更精銳的可能。 諸多要素相加再計算,很難不讓沒有攻城經驗的他們麵露難色。 “是,你說的很對。” 陸大古先對那人予以肯定,然後示意他們看外麵: “不過,你們注意到外麵的天氣沒有?” 屋外飄著雨。 “這種天氣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的掩護。” 迎著眾人的目光,他拿定主意: “我們夜襲。” 古代光汙染偏弱,縣城和集鎮、村莊之間能做到荒無人煙,這種情況下,天一黑,雲層稍厚,就真的能伸手不見五指,再有雨聲掩蓋了行軍的動靜,摸近城墻難度並不高,此外,雨水可以乾擾敵方軍犬的嗅覺。 又經過幾分鐘商議,在場所有人點頭同意。 於是沉默而高效的行軍開始了。 “啪嗒。” 濕滑泥濘的路麵積起水窪,昏暗中,水窪發出連續的踩踏聲,雨水順著帽沿淌落到一張張年輕的麵容上。 陸大古率四百兵力直撲最近的臨沂縣城。 夜色裡,他帶頭迎向風雨,頂在最前方,跑步行進,渾身的衣物很快被水浸透,冰涼地貼著皮膚,軍帽的作用聊勝於無,頭頂下大雨,帽簷下中雨,發絲下小雨,淌下眉毛、睫毛、臉頰、下巴直至順著鎖骨流走,幾乎成為臉上的細小溪流,給睜眼直視前方平添幾分難度。 但他仍能保持相當的視野,這既有常年練習騎馬射箭的功勞,也因為空間加點,【無限】看似簡陋的加點界麵上,智力、體質、敏捷三大屬性帶來的是全方麵綜合提升。 “嘩啦。” 伸手抹了下臉,甩去水珠,青年凝神觀察前方,確認己方順利抵近城墻百米內。 隨即對身後的戰士比了個手勢。 戰士又向身後的戰士們傳達。 靜謐無聲且迅速地,整支隊伍趴到了地上匍匐前進,借助低矮的灌木、植被,使自己進一步成為黑暗中的幽魂。 泥水在陸大古的麵頰、周身留下印痕,使哪怕離他最近的人也無法分辨他的表情,他就這樣滿身汙泥,頭頂枯草編織成的偽裝,化身會說炎華話的草叢。 “.....” 還剩最後三十米。 青年像條捕獵的水蛇那樣悄無聲息地鉆入城墻外的河。 身後的戰士們依次跟進。 他們當中有四分之三為空間士兵和勛章工人,直接接受陸大古思維注入知識,當然也能運用好大古練出來的水性。 剩下的四分之一也都是專門挑選出來夜視能力不錯、訓練成績好還會水的優秀戰士。 古人由於營養不良、缺少維生素A,大量患有夜盲癥,但自從成為黑軍士兵以後,他們能定期食肉,夜盲自然極大逆轉。 “哢。” 潛行至城墻腳下,陸大古目測城墻高度。 對於這次攻城,他其實完全可以交給空間士兵代理。 但,正所謂,“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惡,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 作為領導者,應當以身作則,作為表率,更要踐行自己訂立的標準,如果在這點上把別人當傻子忽悠,覺得就自己最聰明,背著下麵的人偷懶鬆懈吃喝享樂,那等被“忽悠”的“傻子”們的回過味來,就會反過來讓聰明人知道什麼叫“群眾的智慧”,捂蓋子忽悠領導者。 他認為這是再明白不過的道理了。 '準備。' 八名戰士成排站好,向上投擲鉤爪,全程沒發出任何能被人聽到的異響。 雨聲很好地掩蓋了金屬和墻磚的碰撞聲。 然後下拉,確認勾住了女兒墻。 背負著連弩、鋼劍的黑軍士兵立即抓著繩索向上攀爬。 陸大古的攻城思路非常簡單———這個時代的城墻建造設計者們考慮過對付沖車、對付雲梯、對付樓車渡濠,但肯定沒考慮過對付特種部隊,城防構造可能很難突破?那就不用費工夫去對付它了,繞過它就好。 就像德三繞開了馬奇諾防線,來了場別開生麵的環法自行車大賽。 我黑軍靠戰鬥意誌絕對堅定加高組織度高訓練度,做完鐵人三項另外兩項,跑步遊泳,再補個攀巖,繞開城防工事,閃擊金軍,不是問題。 '哢哢哢哢.' 滿身泥濘配上本就偏灰黑的服裝成為黑軍戰士們夜幕下的完美偽裝色。 他們留五十名戰士在城墻腳下待命以備接應,其餘參戰人員全數隱沒在雨中。 “入他的。” 幾名巡邏守軍正在城墻上走著,最前麵的老兵手提油燈,啐了口唾沫,抱怨道: “這幫驢日的,自己個兒跑去喝花酒,留咱們在這兒受苦受累。” “誰說不是呢?” 後麵的人贊同道。 後一人也納悶:“唉,怎麼這兩回老是讓我們守啊,他們是不是出千了?” 最近這段時間,聽說外頭那些漢人?造反,真的是?,山東人傑地靈,自古就經常造反,金國來了,壓榨得狠,那更是造反頻繁,現在鬧“黑匪”,他們都沒當回事,可畢竟黑匪鬧得兇,守城官於是要求加強警戒,守好關卡,對這些下麵的人來說,往常的安樂快活日子自然少卻幾分舒坦,很多事,譬如巡墻,也就逃不開了: 縣城裡有娼館有賭館,長官們經常去吃喝嫖賭,下麵的人自然有樣有學,平常訓練或者任務有當官的在就做做樣子,沒有就走個過場,對他們來說吃喝玩樂才是要緊事。 而巡邏守夜呢?簡直是最倒黴的差事了,困得要死還非得走那麼遠,萬一有個刮風下雨,冷風冷雨直往領口灌。 大家都不願意來,那怎麼辦呢? 就用他們最熟悉的東西來選倒黴鬼,賭骰子、賭大小,偶爾添點彩頭。 “誒,要不咱哥幾個回去再賭兩把?” 領頭老兵舔了舔嘴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賭什麼?” 後麵的人問。 “賭什麼?當然賭錢了。” “踏馬的,哪還有餘錢啊。” “前天才發的月錢用得這麼快?” “嗨,這不上個月賭館賭大了嘛,欠著人錢呢,都給還回去了。” “哦~———”老兵了然地笑笑,調侃道,“我看,就是你小子太黴害得老子們倒黴。” 然後麵露疑惑: “不對啊,你上個月不給調鎮防那邊去了嗎,剛回來啊。” 沒有回應。 他身後陡然變得安靜。 “啞巴了?” 沒聽見聲的領頭老兵皺眉回頭,隻見漆黑一片的城頭空無一人。 剛才跟他聊天的幾個好像突然間消失不見。 “人都死哪去了?!” 他升起雞皮疙瘩,打了個哆嗦,喊道:“馬的,別嚇唬老子。” 依然無人回話,老兵正想再喊兩下。 “?!” 兩隻冰涼白皙的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緊緊扼住他的口鼻和喉頸,大得幾乎非人的力量在他剛反應過來想要發出驚恐叫聲的瞬間用力擰動。 “哢嚓。” 那兩隻手又將維持著驚懼神情的遺體拖入黑暗。 隻餘少許不屬於這個人的地上的鮮血,也很快被大雨沖刷和泥水染黑,滲進地磚縫消失不見。 約半小時過後,城門大開。 黑軍一個團的兵力立即沖入縣城。 宣告本次雨夜突襲順利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