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房屋皆是比鄰而排,陸言三步並作兩步,從吳準府上已經躍到隔著兩三家的另一家府邸的房頂之上。然而房頂飛奔總也不如陸地急走,陸言不假思索從房頂跳到了地上。 環顧四周,竟然寂靜無人,此時正值中午,按理這條街上應該摩肩接踵,人聲鼎沸才是。此刻的寂靜,顯然無比異常。 “不好。”陸言心中的猛然醒悟,隻見四下裡殺出了無數官兵,皆手持兵械,直沖陸言而來。 一陣鬥殺之後,街上已是殷紅一片,躺倒的兵士已經開始摞起來。陸言心想:“如此下去,我的體力終會耗盡被擒,此刻也顧不得百姓安危了。” 於是他從沿街墻頭一躍而進尋常百姓之家,百姓都躲在屋內,哪裡還敢漏頭。外麵的士兵,見陸言飛入了百姓家中,便也一哄而入,陸言打鬥的間隙,尋得柴房處仍有明火,便一路砍殺,沖到了柴房處,推起盛柴火的小車,並點燃車上的柴火,沖門外推去,此法果然有效。攔路的士兵怕被燙著,盡皆後退,陸言跑出院外,便在外麵鎖住了院門,數百位兵士被鎖院內。 到了街上仍有兵士不斷湧出,陸言抵擋不住,隻好再次一躍而上,由墻頭而上到了房頂。誰知此時房頂也有輕功了得者在守株待兔,見陸言又上了房頂,便張弓搭箭射向陸言,原來剛才都欲活捉陸言,故而不敢放箭。陸言側身飛轉一抓一扔,那箭頭忽轉,盡皆射向了射箭的兵士。 早已渾身是血的陸言見尋得破綻,也不敢戀戰,沿著房頂直向城外跑去。 打完仗還剩的九萬虞國兵士中,除回各自駐地外,共有一萬人馬隨吳準回京,而等在城郊的孟賁等吳準的心腹將領在吳準進城後一個時辰,皆被人持聖旨繳了械。此時見陸言滿身是血而來,情知城內有變,吳大帥有難。 此時城郊的軍中大小將官,盡皆換為虞帝心腹擔任,況士兵父母多為虞國百姓,如見孟賁等人有不臣之舉,如何能坐視不管。陸言先進入了孟賁營中,將城中變故,一一向孟賁等十幾個吳準心腹說明。孟賁當時立即表示要殺進牢房,並大罵虞帝昏庸,聽信佞言,戕害有功之臣。 陸言勸解說:“眼下,我們殺進城去隻怕是無畏的犧牲,倒不如我們投奔他國,搬的救兵,虞帝見我等坐大,必定不敢對吳大帥下手。”孟賁不知陸言真實身份,隻道是尋常小卒冒死前來報信,便說:“難得你對吳大帥赤膽忠心,我先替吳大帥謝過了,你快逃命去吧兄弟,若救得大帥我再尋你,若救不得大帥,我等必也隨大帥共赴九泉。” 陸言心想:“他們隻是吳準心腹愛將,尚且為吳準以命相拚,我與吳準情同手足,況且吳準被抓與我有莫大的乾係,我豈能不救?如今小弘正也被關在大理寺,弘現太子對我信任非常,又托孤於我,我豈能不管? 另一方麵講,我若去救,救不出吳準,還被殺了怎麼辦?我死倒是小事,父親被害的真相誰來查?仇誰來報?我的妻子和兒子誰來找?想到這些,又不禁自責,使勁錘擊自己的頭,為什麼偏偏這時失憶,我怎麼什麼也不記得了?” 一番糾結之後,陸言閉上了眼,等他再次醒來時已是巳初時刻,隨便找了身軍裝換上,便來到孟賁大營,此時孟賁營中早已空空如也。他料定孟賁等十幾個吳準心腹定是潛入城中,就吳準去了。 又糾結了一陣之後,陸言心中邁不過去情義這道坎,便決定也更衣潛入城中。 陸言故意將自己扮作叫花子模樣,穿的破破爛爛,再次路過昨日打鬥的街道,發現除破敗的房屋尚在修繕外,地上已絲毫不見血跡。 沿著這條街繼續向前,便來到了昔日的平西將軍府,府上的牌匾並未更換,還叫作“平西將軍府”,隻是門前的守衛,較之昨日又加了幾層人手。陸言心中暗自嘆息“昨日武將軍,今夕階下囚。世事變遷,今非昔比啊。” 就在此時,忽然大街上一片喧嘩,陸言細細聽來,原來是有人敲鑼大喊:“亂臣賊子吳準,亂黨餘孽弘正,今日問斬,眾皆回避,莫誤吉時。” 吳準乃是虞國出了名的忠臣良將,護國長城,昨日被抓,今日被斬。別說吳準沒有謀反,就算真的謀反,又豈是一日之內就能審讞定罪的?緊接著兩輛囚車,前麵吳準,後麵弘正,從平西將軍府前經過,陸言看到吳準臉上全是血道子,身上一身白色囚衣,被血色染得隻剩下一小塊白色,弘正身上未見血跡,但是十指模糊,像是被人拔去了指甲,白白凈凈的公子哥,如今發髻已亂,臉上都是些黑色的汙泥。 陸言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怒氣,正要發作之際。忽然十幾個彪形大漢,從兩邊樓上一躍而下,落地之際,已砍倒了數十位押送的士兵。 那十幾人中為首的便是孟賁,孟賁邊砍邊走,徑直來到了吳準囚車旁,一刀劈開了囚車,不料吳準身上竟被幾十斤的碗口粗細的鐵鏈纏繞著,一般的刀斧定然難以斬斷。孟賁無奈,隻好守在吳準身旁以免吳準官兵所傷。 此時救吳準的十幾人見囚車已開,便一齊圍了過來,將吳準圍在了圈內,吳準勸他們趕緊離開,不要白白犧牲。不料孟賁說道:“大帥,我等皆是要飯出身,若不是大帥垂憐,怕是早已成為惡狗口中食,殺敵報國的機會,今日我等與大帥勢必同生共死。” 主仆一陣感慨,感動了在場的無數百姓。盡管吳準為無數百姓所愛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終究也敵不過權貴的喜好與利益糾葛。 陸言他們隻管救吳準,可憐的小弘正無人搭救,正巧看到一群叫花子也在圍觀,便急中生智,解下錢袋,取出一把銀錢撒在了官兵之中,叫花子一見有錢,本就是在餓死的邊緣掙紮的人,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一窩蜂全部上去搶錢去了。 陸言見現場一片混亂,料想時機已到,便來了個渾水摸魚,趁亂奪了把刀,劈開了弘正的囚車,弘正見是陸言,喊了一聲“爹爹”,陸言示意不要大喊。大理寺和刑部覺得弘正年幼,便沒有重鎖加身。 陸言救下了弘正,急忙扒下了一名乞丐的衣物披在了弘正身上。正欲回身解救吳準之時,朝廷的弓箭手突然降臨,萬箭齊發,猶如雨下,百姓見有箭雨,紛紛躲進了室內。陸言無奈隻好也帶著弘正躲進了室內。 此時吳準那十幾名心腹,緊緊的圍繞在吳準身邊,饒是箭簇如雨,也無一人躲避,無一人退縮,最終包括孟賁在內,皆從頭至腳插滿了箭,場麵極其血腥,也極其壯烈。 見十幾個人到死都在護著吳準,一動不動,弓箭手統領喊道“停”,空中立刻如撥雲見日般,恢復了往日的明亮。吳準向天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被那麼重的鐵鏈鎖著,吳準除了怒吼也是毫無反抗之力。 此時有人向押解弘正和吳準的官員稟道:“啟稟大人,除黨首吳準外,叛黨已盡皆誅滅,隻是不見了弘正,也沒發現陸言。” 那人說道:“不急,那個小東西價值不大,有吳準在,不愁抓不到陸言,陸言一定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