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喜歡按套路出牌的方節帥(1 / 1)

盛唐挽歌 攜劍遠行 7460 字 8個月前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句話在幫人辦事的時候,也一樣適用。   沒有李亨的人幫倒忙,方重勇運作王忠嗣回長安輕輕鬆鬆,早就有了全盤規劃。   有了李亨手下些人胡亂插一腳,這件事反而辦不成,容易引起李隆基的猜忌!   如今果不其然,事情辦砸了不說,還撂挑子不管了!   李亨這個人辦事果然不靠譜,遇到點事情就溜了。   方重勇不用去華州鄭縣去看,就能猜到未來丈母娘現在要著急成什麼樣子。   “妹夫,此事你看可還有回轉的機會?”   王彥舒有些緊張的問道。   力量的使用,是有所謂“維度”的,“有力使不上”的情況,經常會出現。   如今的王彥舒隱約意識到了這一點,更是感慨方重勇心智遠超同齡人。   因為他覺得方重勇早就對此感悟深刻了。   董卓入洛陽,雄健的兵馬就沒法拿朝中大臣們怎麼樣,反而被那些人用陰謀詭計拿捏。   這便是力量維度的不同,而無法施展的典型例子。   “此事,還需要一個契機。隻有時機到了才行。不過在此之前,你還要幫我辦一件事。”   方重勇湊過去,在王彥舒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   “這樣真的可以麼?”   王彥舒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方重勇的辦法不是太復雜,而是太簡單了,簡單得甚至有點像是兒戲一般。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要不然,我也沒辦法了。你回去後問問嶽母是否願意,不行的話,就另請高明吧。”   方重勇一步也不肯退讓,儼然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撂挑子”的架勢。王彥舒萬般無奈,隻好答應下來,馬不停蹄的趕回華州鄭縣。   然而方重勇不知道的是,大唐帝國的北麵,幽州以北奚人與契丹雜居之地,忽然風雲突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   “方節帥,我們未得張節帥軍令,擅自調動五百精騎,是不是不太妥當?”   一身戎裝的幽州觀察處置使方有德身邊,有個文士打扮的人拱手行禮小聲詢問道。這個人叫崔顥,是一位很有名的詩人,寫過《黃鶴樓》一詩,不少作品可謂是膾炙人口。   但在官場他卻一生都抑鬱不得誌,如今作為幽州觀察處置使的隨員(佐官),在幽州藩鎮裡麵做事。   “你回去告知張節帥,事有從權,來不及多解釋了。打完這一仗再說。”   麵龐冷峻的方有德看著遠處茂密的樹林,微微皺眉。此刻他正率領五百精騎埋伏在通往湟河(灤河)必經之路的山丘上。   這一戰若是成了還好說,要是敗了,他不戰死沙場,回去也要被李隆基砍掉腦袋。   當然了,事出突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方有德也沒得選。   開元二十四年,幽州節度張守珪找到機會,領軍出討契丹叛亂的餘黨,在捺祿山大敗敵軍,俘獲丁口、財貨不計其數,卻沒有得到什麼特別的獎賞。   或許李隆基覺得,這些事情都是藩鎮應該做的本職工作,並不值得賞賜。   張守珪覺得沒什麼關係,朝廷不賞賜就不賞賜吧,他本身就誌在出將入相,對這些並不是很在乎。   然而他手下的那些驕兵悍將們卻不樂意了!   誰稀罕從奚人契丹手裡搶來的那點東西啊,他們要的是升官發財,回長安去瀟灑,甚至期盼等張守珪走了以後每個人都官升一級!   於是張守珪麾下兩員裨將趙堪、白真陀羅假稱奉命到營州視察,實際上打算圖謀不軌。這件事恰好讓方有德知道,並將還來不及發動陰謀的二人給俘獲了。   觀察處置使嘛,本身不就是為了對付類似的事情而設立的麼?這個職務,就是節度使的一體兩麵。   經過審訊後得知,趙堪、白真陀羅二人,對時任平盧節度使的烏知義有些不滿,認為烏知義對剿滅奚族叛眾的軍事行動很不積極。   他們認為,去年圍剿奚人契丹未竟全功,就是因為平盧藩鎮沒有配合幽州藩鎮,才讓不少奚人精銳遁入山林。   所以這兩人就想假傳烏知義的命令,讓平盧藩鎮進山剿匪。   方有德在審訊後得知內情,卻並未將二人逮捕下獄治罪,而是將計就計,讓二人戴罪立功。   他利用自己手裡的職權,直接以中樞的名義寫了一道軍令,讓趙堪、白真陀羅把軍令帶去營州。   這道軍令通知平盧節度使烏知義,務必出兵到湟水北岸,趁秋收之際,攻其不備,截擊奚人叛軍餘眾。   烏知義不敢不聽,因為方有德動用的權力,是觀察處置使在極端情況下才能使用的。那是隻有在某地節度使打算叛亂,觀察處置使以朝廷的名義緊急調兵平叛時,才會使用的大招。   由於朝廷對於節度使一般是采取四年一換的製度,再加上有各種控製手段輔助,因此還沒有發生過節度使叛亂的現象。很多藩鎮,節度使也同時兼任觀察處置使。   比如河西節度使,也兼任河西觀察處置使,不再另設。   幽州藩鎮這邊設兩個節帥,實乃特例。   因此方有德用的大招,以前還沒有人見過,威力不可小覷!   畢竟,誰也不想成為第一個因此被摘腦袋的倒黴蛋。   麵對這道莫名其妙的軍令,烏知義最後還是慫了。   值得一提的是,老兵油子出身的烏知義,當年對陣奚人與契丹的時候,曾經有過臨陣脫逃的記錄,是靠著張守珪的掩護才活了下來,事後也未被治罪。   這件事,雖然一直都是秘密,但幽州藩鎮高層,終究還是有不少人知道。   此時此刻,平盧節度使烏知義正在帶兵與奚人在湟水岸邊激戰,方有德則是領兵在十多裡外的一處山丘上埋伏,引而不發作為伏兵。   “節帥,有契丹騎兵朝著湟水而來,離這裡隻有兩裡路了!”   正在這時,一個斥候急急忙忙的騎著馬來到方有德身邊,拱手行禮道。   “多少人?”   “約五千人。”   唐軍斥候有些緊張的說道,以五百打五千,那膽子不是一般的大。當然了,戰場上的事情沒有絕對。   方有德微微皺眉,契丹人的騎兵,比自己預想的要多一倍。   但是,現在退去,一切都會被毀掉。   是男人,就該迎麵拔刀!   “準備放圓木!”   方有德沉穩下令道。   “節帥!”   崔顥大驚,方有德想死,他還不想死呢!   “你回去給張節帥報功,就說本節帥在這裡大破契丹騎兵,斬獲無算。”   方有德拿馬鞭敲了敲崔顥的肩膀說道,語氣鏗鏘堅定!   “還沒開打就報功?”   崔顥小聲問道。   然而方有德隻是用馬鞭直指身後墨鬥軍營地的方向,示意他快回去報信。   崔顥走後,方有德對身邊的傳令兵道:“傳令下去,建功立業就在今日。此戰若勝,本節帥會當著天子的麵給伱們請功!讓趙堪、白真陀羅二人打頭陣,他們此戰若是不死,本節帥既往不咎!”   “得令!”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吹響,正準備奇襲烏知義所率唐軍側翼的契丹騎兵,在前往戰場的路上,被一堆從山丘上滾落的圓木給沖散了隊形。   正當他們驚懼之時,五百唐軍精騎從山丘上直沖下來,方有德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麵,一刀斬斷契丹騎兵的軍旗。   連遭打擊的契丹人隊形大亂,首尾不能相顧。落馬的,互相踐踏,四散逃命的不計其數。   湟河對岸,烏知義也將奚人的殘部料理完了,發現有零星的契丹騎兵亡命逐突而來,連忙派兵前去阻攔,被夾擊的契丹騎兵隻有個別人逃出生天,幾乎全軍覆沒。   開元二十五年秋,幽州觀察處置使方有德,率領五百騎兵,在平盧藩鎮兵馬的配合下,於墨鬥軍駐地以東五十裡的湟水西岸附近,大破契丹騎兵五千人!   此戰契丹與奚人聯軍慘敗,唐軍趁機收復了武周後期因為孫萬榮與李盡忠叛亂而丟失的防區,擴大了幽州藩鎮與平盧藩鎮之間的聯絡通道,並開辟了一片軍事緩沖區。   這一戰的意義,不在於殺敵多少,而在於改變了自武周末年以來唐軍在幽州被動防守的姿態,使得幽州與平盧二鎮的兵力,彼此之間可以從容調度。   方有德帳下幕僚崔顥,寫下一首《雁門胡人歌》,盛贊此戰之後,幽州邊塞安寧。   “高山代郡東接燕,雁門胡人家近邊。   解放胡鷹逐塞鳥,能將代馬獵秋田。   山頭野火寒多燒,雨裡孤峰濕作煙。   聞道遼西無鬥戰,時時醉向酒家眠。”   很快,戰報和崔顥的詩都在長安廣為流傳,平康坊裡的青樓妓館沸騰了。   混跡於花街柳巷的士子們,飲酒狂歡寫詩作賦,慶賀大唐天下無敵,歌頌邊鎮又有璀璨將星冉冉升起。   那樣子就好像是他們親自上陣打敗了契丹人一樣!   ……   “朕的大唐,就是天下無敵,哈哈哈哈哈哈!”   興慶宮的勤政務本樓內,看到方有德派人走驛站渠道送來的戰報,哪怕習慣了邊鎮報喜的李隆基,亦是興奮得如同當年二十多歲一般。   “朕當年怎麼就沒看出來全忠是一員虎將呢?”   李隆基嘖嘖感慨道。   “全忠會領兵沒人知道,但他膽子大,卻是出了名的。”   高力士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全忠的膽子,真的很大。”   想起當年的事情,李隆基忍不住一陣後怕。   神龍政變後,太平公主勢大難製。李隆基當時對於要不要跟自己的親姑姑翻臉,也是遊疑不定。   當時潛邸舊臣之中,隻有方有德力諫先下手為強,並主動承擔了與北衙禁軍將領聯絡的任務。之後發生的事情,無不證明了方有德有先見之明。   倘若那時候太平公主先下手,最後鹿死誰手還難說得很。   “如今萬騎當中混進來不少市井之徒,戰力堪憂。朕打算重整萬騎,將其打散,裁汰冗員。新建龍武軍,分左右兩軍,陳玄禮為大將軍。   讓方有德領龍武軍左軍之將軍,你覺得如何?”   李隆基詢問高力士道。   “方有德不善交際,陳玄禮又無戰功傍身,若二人同在龍武軍,隻怕朝中有人非議方有德不該居於人下。”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說道。   兩個親信都在龍武軍,而且方有德近期還在邊鎮立了大功,到時候誰是一把手誰是二把手?   下麵的人能不能服氣?會不會拉幫結派?   本來還不覺得如何,現在聽高力士這麼說,李隆基才感覺這樣安排不是很妥當。陳玄禮、方有德二人隻能留一個在新組建的龍武軍當中。   留誰比較好呢?   “可授予方有德幽州節度使之職。”   高力士繼續建議道。   “不錯。”   李隆基微微點頭,這個任命,可以確保方有德把他對參戰將士的承諾兌現。   “隻是,張守珪在邊鎮多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頗有戰功。此番方有德借兵出戰,他也未乾涉阻止。若是朝廷將他無故貶斥,隻怕會寒了邊鎮將士之心……”   說完李隆基沉吟不語,安排了方有德,張守珪又不好安排了。   平盧節度使烏知義此戰配合方有德作戰,斬獲不小亦是有功,總不能說把烏知義貶官,讓方有德去當平盧節度使吧?   李隆基一下子犯難了。   “朝中早有大臣舉薦張守珪入相,當時是張九齡極力阻止才作罷。如今張九齡已經去荊州擔任刺史,聖人可在朝中討論張守珪入相之事。   張守珪入相,方有德為幽州節度使,其他有功之士依次封賞即可,此事並不難辦。”   高力士提了一個建議,讓張守珪入相,延續自初唐以來“出將入相”的規矩。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哦。   “言之有理,朕要好好考慮一下。”   李隆基點點頭道。   “力士,你去把哥奴跟李適之叫來,朕要問問他們的意見。”   開元二十四年,李隆基鑒於穀水、洛水年年泛濫,耗費民力,遂命李適之修築堤防。河南尹李適之動用內庫錢財,修築上陽、積翠、月陂三大堤防,成功抵禦穀洛水患。   因為功勞,李適之被任命為禦史大夫,離拜相一步之遙。   李隆基心中有資格接替相位的幾個人,不過李適之、張守珪、牛仙客而已。既然方有德在前線立功了,那乾脆就把拜相的事情也一並解決了吧。   懷著這樣的想法,李隆基將李林甫與李適之二人叫到了興慶宮的勤政務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