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去,就是9死1生(1 / 1)

盛唐挽歌 攜劍遠行 9200 字 8個月前

最新網址: “安人軍不能留了,是什麼意思呢?” 哥舒翰壓住內心的恐懼,麵色平靜詢問道。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方重勇擺了擺手說道,似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換了個話題詢問道:“哥舒將軍以為隴右局麵如何?” 一提這茬,哥舒翰明顯興致不高。安人軍的嘩變,讓他大受打擊。自己手下人居然嘩變,短期內,哥舒翰很難往上爬了。而他年紀也不小了,在生命所剩的時間裡,還可以綻放出多少光輝呢? 不得不說,這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情。 哥舒翰有些敷衍的回道: “短期看風平浪靜,大唐在隴右依舊軍勢占優。但長期看,隴右部分州縣失陷卻是必然,現在的狀態是無法長久維持的。 大唐能維護並穩固通往西域的通道就算很不錯了,河湟穀地我們與吐蕃人必定有一番曠日持久的爭奪,福禍難料。” 哥舒翰長嘆一聲說道,感覺到安人軍似乎會遭遇滅頂之災,他亦是不想再隱瞞什麼了,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看法。要知道,這種話是很犯忌諱的,要不是安人軍這檔事,他憑什麼跟方重勇說這些啊! 方重勇微微點頭,不置可否的淡然說道:“哥舒將軍心思縝密,胸有韜略,確實是經略隴右的大才啊。” 說完,他把基哥給他的“監軍使”的官身文書遞給哥舒翰,後者看完以後恍然大悟,這才察覺隴右邊軍似乎所有人都低估方重勇了。 他們把方重勇當背鍋的,但實際上這位方衙內本身腰板就硬的很!隻是因為行事低調,選擇沒有發作罷了。 監軍使是乾啥的呢? 一方麵鉗製地方邊軍,另外一方麵,也有選拔邊將將其告知天子的義務。如果一個邊軍有節度使推薦,又有監軍使褒獎,那麼他獲得升官機會是很容易的。 方重勇有監軍使的身份,無論他有沒有向基哥稟告的權力,對邊將都是一種無聲的威懾。 用方重勇前世的話來說,那就是“手裡沒槍”,和“有槍不用”,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況。 “末將惶恐,還請監軍使將來能在聖人麵前美言幾句。” 哥舒翰連忙拜謝道。 “哥舒將軍不必客氣,都是分內之事。” 方重勇拿捏著回道。他說話輕巧,看起來並不是那麼令人信服,卻也讓哥舒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家非親非故的又不是很熟,別人憑什麼無緣無故幫你呢? 哥舒翰若是不跪下當狗,那方重勇自然也沒有理由鼎力相助,或者就算鼎力相助,哥舒翰也無法相信。 有來有往的互相抬轎,本身就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政治交易。 “安人軍挑頭嘩變的那幾十個人,我想在送他們上路之前,先跟他們聊聊,可以麼?” 方重勇笑著問道。 哥舒翰微微皺眉,國字臉上陰霾籠罩,隨即長嘆一聲點了點頭。 “方節帥隨某這邊請。” 哥舒翰起身,帶著方重勇走出了用石頭壘起來的簽押房。 二人彎彎繞繞的走了一大圈,來到大通城臨近城門的一處簡陋營房外。隻見哥舒翰手下的十幾個親兵,看管著這裡,旁人不許靠近。 而方重勇從河源軍那邊帶來幾十個安人軍嘩變刺頭,都被集中看管於此。 河源軍當初沒有為難這些人,那是因為在鄯城當地,隻要這些人敢逃跑,就會立刻被抓捕後斬殺,河源軍甚至還希望他們鬧得更大,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所以沒對安人軍的嘩變士卒怎麼樣,看管也非常鬆懈。而除了這幾十個刺頭外,其他盲從的安人軍士卒都已經送回了大通城。 但哥舒翰對這幾十個人卻是恨得咬牙切齒!正因為這些人的鬧騰,斬斷了他用常規手段補齊拖欠冬衣的努力,也斬斷了他的仕途。 一進安人軍大營,方重勇就看到這些人被戴上了腳鐐,如同牲口一般被拴在營房內,壓根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而安人軍其他盲從參與嘩變的士卒,現在也從激憤中冷靜了下來。 血勇退散後,他們心中剩下的隻有恐懼。此時別說是有人站出來,為這幾十個帶頭嘩變的人出頭了。那些人心裡不盼著這些刺頭快死,就算得上宅心仁厚了。 從鼓動嘩變的英雄到人人唾棄的刺頭,其實也不過幾天時間而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當真是一門深奧的學問。 簡陋的營房內,方重勇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看了哥舒翰一眼。後者似乎察覺出方衙內的心中的疑慮,連忙解釋道:“這些都是軍中桀驁不馴之輩,唯恐他們暴起傷人,故而戴上了腳鐐。” 哥舒翰的陰暗心思,方重勇自然是知之甚深。他也不點破,搖頭嘆一聲道: “戍邊苦寒,軍中雞鳴狗盜之輩亦是時有出現,並不稀奇。哥舒將軍倒是多慮了,命人將他們的腳鐐都放開吧。” “謹遵節帥之命。” 哥舒翰抱拳行了一禮,隨即命親兵將這些刺頭們的腳鐐都解開了。 方重勇對著哥舒翰擺了擺手道:“某想跟他們單獨談談,不需要多久的。哥舒將軍看此事方不方便。” 聽到這話,哥舒翰哪敢造次啊,他連忙帶著親兵留下,隻剩下方重勇跟身邊的何昌期。 “何老虎,你在門外守著,任何人都不許放進來,二十步以內,不得有閑雜人等靠近。 不管是因為什麼事!” 方重勇對何昌期吩咐道。 “可是節帥,這些人不是普通丘八啊?萬一……” 何昌期一臉猶疑在方重勇耳邊小聲嘀咕道。萬一這些人突然暴起把方重勇殺了,那樂子就大了! “放心,我心裡有數。” 方重勇滿不在乎說道。 將何昌期打發走以後,方重勇看著麵前數十個安人軍的壯漢。隻見他們臉上表情漠然,視死如歸。似乎已經對任何事情都不太在意的樣子。 這種人,別說是暴起傷人了,就連逃跑的欲望都沒有。 河湟穀地的外圍都是高原與山地,氣候苦寒,並且到處都可以瞥見吐蕃人的斥候遊騎。這些人就算想跑,又能跑哪裡去呢? 總不能說潤到吐蕃那邊去當奴隸吧? “蛇無頭不行,你們誰是領頭的?” 方重勇環顧一眾安人軍刺頭,沉聲問道。 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壯漢,從人群中走出,傲然看著方重勇詢問道:“就是耶耶,要殺便殺,何須多言。就是耶耶領著人鬧餉的,拿著耶耶的人頭去給長安天子交差便是!” “伱叫什麼名字?” 方重勇沒搭理對方說的那些廢話,直截了當詢問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耶耶便是安人軍副軍使張守瑜!” 踏馬的,安人軍副軍使帶領的嘩變,難怪鬧得那麼大! 這些人居然沒有掉轉頭去攻打鄯州,當真是這年代的丘八,還講究一點職業道德和軍人榮耀啊! 若是換成五代十國鬧這種事情,隴右搞不好要換節度使了!那種情況安人軍要是嘩變鬧餉不攻鄯州,方重勇都會管他們叫大哥。 方衙內一直感覺哥舒翰似乎很想弄死安人軍這批刺頭,原本他還有點不懂哥舒翰為什麼如此不講袍澤之情。 原來是張守瑜這個副軍使,居然趁著哥舒翰去開會的時候,直接帶著一乾親信嘩變了。 這等於直接給哥舒翰上眼藥,哥舒翰能不生氣麼! 現在之所以沒暗地裡把這批人做掉,隻是因為投鼠忌器,怕外人以為他想隱瞞真相才滅口! 方重勇恍然大悟,怪不得隴右邊軍高層,對安人軍嘩變的內幕諱莫如深,就連王難得和蓋嘉運都不提這一茬。 原來是因為影響太壞了,不得不淡化。 不提張守瑜的事情,起碼隴右邊軍中高層看起來還是忠心的,嘩變隻是因為底層丘八們不滿冬衣拖欠而已。 一旦將張守瑜帶頭嘩變這茬暴露在陽光下,那隴右邊軍將領,一個兩個看著都像是會造反的,這可真是“不能說的秘密”啊! “給個痛快,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方重勇看著張守瑜問道。 他還沒說話,身後一個丘八直接跪在地上對方重勇大喊道:“請方節帥指條明路吧!” “請方節帥指條明路吧!” 一群人都跪了,隻有張守瑜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 “弟兄們,朝廷這樣對我們,我們都不爭了嗎? 張某現在就以死明誌!某就是要讓朝廷那些喝兵血的狗官們知道,我們隴右安人軍,絕非叛逆! 我們就是要爭一口氣!” 一根筋的張守瑜,一邊說一邊要撞營房的木樁自盡,卻是被眾人七手八腳的按在地上跪好了! 張守瑜覺得氣節很重要,但很顯然其他人並不是這麼想的。 “有這氣力撞柱,怎麼不留著打吐蕃人!” 方重勇將張守瑜一腳踹到地上,指著他嗬斥道!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管怎麼鬧,他們的行為,也跟沒奶吃的孩子喊娘是一個性質。 “三條路你們選。” 方重勇轉過身,伸出三根手指,背對著張守瑜等人繼續說道: “第一條路,就是某派人以死囚的名義,押送你們去蘭州。然後對外宣布,你們已經被朝廷處以極刑。 等到了蘭州以後,有人會接應你們,到時候自有安排。 某先聲明,這條路極為危險,九死一生。不要幻想著半路逃跑,隻要你們跑路了,全家乃至同族和親友都會被牽連。 但隻要聽本節帥的安排,將這條路走完,那你們身上的汙點就被洗白了,某會給你們一個體麵的回歸。” “第二條路,將你們這數十人打散後,分配到石堡城一帶的前線,編入那些千人邊軍屯紮的城堡之中,作為普通士卒戍邊。 當然了,你們現在在隴右邊軍當中,也是過街老鼠一般的存在。各軍主將會怎麼對待你們,本節帥絕不過問。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弄死報個失蹤,某也不會過問。” “第三條路嘛,就是你們隻當今日沒見過本節帥,本節帥也隻當沒見過你們! 今夜,某便會安排讓你們吃頓好的,然後明天一大早,你們就共赴黃泉。 當然了,你們的首級會被掛在鄯州城的城頭一個月,以儆效尤。難看是難看了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三條路,你們想怎麼選?” 方重勇的三條路,第一條是風險未知但極有可能會死的活路,好處就是無論死活都可以“洗白”。 第二條路是慢性死亡之路,他們這批刺頭到了與吐蕃人對陣的最前線,而且還是非駐地,估計不要幾個月就會死得一乾二凈。 第三條路其實就是什麼都不選,然後明天痛痛快快去死。 很顯然,說是三條路,其實隻有第一條路可以試試,其他的路不過是茍活與速死的區別。 去就是九死一生,不去那肯定十死無生了。 “節帥,我等願意去蘭州!” 張守瑜跪在地上抱拳行禮說道,其他人也一齊跪下行禮,顯然不做他想。 “好,多說無益,你們去了蘭州金城以後,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方重勇微微點頭說道,對這些人的態度非常滿意。 雖然他一直沒有說什麼狠話,但卻讓這幾十個刺頭感覺到一種不可直視的壓迫感。 等走出營帳後,哥舒翰帶著安人軍眾將已經等候多時了,準備迎接方重勇赴宴。 然而等方重勇走到跟前以後,卻是對哥舒翰說道:“哥舒將軍,這幾十個刺頭乃是死囚,本節帥等會就帶走了。明日,安人軍全體將校來鄯州開會,事關重大,莫要遲到了。” 聽到這話,哥舒翰頓時緊張起來了,他身後眾將更是麵色微變,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節帥,某已經備好酒宴,還請節帥赴宴。” 哥舒翰訕笑說道,隻是臉上的笑容非常勉強。 “不必了,本節帥公務在身,現在便回鄯州城了。” 方重勇很是敷衍的對安人軍一眾將領行了一禮,隨著帶著何昌期就往外麵走。他的親兵亦是將那些安人軍刺頭也帶走了,隻留下哥舒翰一行人風中淩亂。 他有心要叫住方重勇問個明白,又擔心對方說出更壞的消息來。隻好目送著方重勇一行人離開安人軍駐地大通城。 …… 自從鄭叔清辭官回老家以後,就把在長安的大宅留給大侄子住了。 當初沒想到自己還有起復的一天,於是直接把地契和長安的宅子給了自己的大侄子,畢竟他的侄兒現在也在中樞混了個小官,長安的宅院也不能空著,留給侄子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順便向朝廷證明他鄭某人是真辭官,而不是躲回家“避禍”。 結果還沒過多久,鄭叔清就被基哥叫到了長安重新委以重任,搞得現在老鄭回家變成了暫住侄子家,弄得他好不尷尬。 這天他剛剛接了擔任“鑒查院”院長的職務回到家中,就看到自己的大侄子不動聲色的走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叔父,您可是將小妹許配給了一個傻子?這跟您之前說的可不太一樣啊!” 見自家大侄子的語氣十分不滿,鄭叔清也正在火頭上,於是大聲嗬斥他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經地義。 你父故去後,你們兄妹的婚事,某便可以代為一言而決,將你妹妹許配他人有何不可? 你是忘記了你怎麼能從地方官來長安為官的麼? 還不是叔父我從中斡旋運作!你這是什麼態度!” “叔父,您這話確實不假,可是也不能把侄女往火坑推吧? 今日那傻子來送信,說他是阿雅的夫君。侄兒大驚失色之下好好詢問了他一番,這小傻子竟然還看不上鄭家,說是謹遵家主之命,勉為其難才願意娶吾妹。 您看這說的是人話麼?” 大侄子一提這茬,火氣就蹭蹭蹭往頭頂上冒,堪稱是怒發沖冠了! 他以前聽說叔父鄭叔清跟方重勇相熟,方重勇本身當官不說,他爹方有德又是天子近臣,還擔任過兩任節度使。原本聽說妹妹會嫁到方家是要給方重勇,這位鄭叔清的大侄子還挺欣慰。 他覺得哪怕嫁給多年不續弦的方有德也行啊! 沒想到是要嫁給方重勇家的……某個部曲!還是個腦子明顯不太正常的小傻子! 這踏馬玩笑開大了啊! 那個小傻子今天要是不來鄭家,他都不知道這件事,大侄子覺得自家叔父辦事太不靠譜了! “不用管那小傻子了。” 鄭叔清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方來鵲是什麼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條狗就完事了嘛! “誒?這小傻子就是沒事來跟你炫耀的?” 鄭叔清忽然發現自家大侄子,似乎故意隱瞞了一個重要問題沒說明白。 “呃,那倒不是,他送了一封信過來,說若是叔父來長安了就給叔父。要是叔父沒來長安也不許某偷看,一年後燒掉即可。” 大侄子不情不願的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鄭叔清。 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跡,寫著的“鄭院長親啟”後,老鄭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他輕咳一聲,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說道: “小傻子雖然傻,但是他不會到處亂搞對不對?又有什麼不好呢? 聯姻啊,有時候不是看一個人怎麼樣,而是他的身份背景怎麼樣。” “叔父,一個家奴能有什麼身份?” 鄭叔清不提還好,一提大侄子火氣又上來了。 “那你去把聖人養在興慶宮裡的狗,打死一條再來跟我說這話啊! 你以為你父親不在就沒人能治你了是吧!” 鄭叔清忍不住懟了一句。隨後他拿著信,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心中大罵大侄子見識淺薄。 踏馬的,怎麼鄭氏下一輩的都是這種蠢貨!看看人家方有德是怎麼生兒子的! 鄭叔清在心中哀嘆鄭氏要完,已經後繼無人了。 老鄭的世係我是查過的,他家的兄弟兒子侄子全都是官員,有名有姓有記載。但資料我居然搞丟了。所以隻能用大侄子代替了,實際上是確有其人的,還是中樞官員,以後我手好了以後查到了改回來。 (本章完)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