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門神，貼聯對，掛桃符，再挑上明角燈，這冷清的西北偏院，終於有了一絲年味。 　　嬌杏還是記不起她是誰，樂嗬嗬換上新衣裳，坐在院子裡，像個小姑娘。 　　賈念真這會兒不在，被環哥兒叫到賈母跟前。那邊搭起了戲臺，主子們、下人們打扮的花團錦簇，聽著戲兒，賞著錢兒，語笑喧闐，熱鬧得很。 　　冷水寒跑去戲班，借來備用的戲袍，畫上旦妝，在院子裡，有樣學樣唱起昆曲。 　　“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嬌杏笑得更樂嗬了。 　　“我就知道麼，別處尋不到，定是在這院子裡。” 　　冷水寒還在唱著，鶯鶯燕燕三四位姑娘走入院中，說話的林黛玉正在冷笑。 　　探春瞧著模樣滑稽的冷水寒，不由笑道：“冷公子還是個妙人。” 　　看到有生麵孔進來，嬌杏慌忙起身，幾步快跑躲到冷水寒身後。 　　“杏姨的病，還沒好些？”，迎春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望著嬌杏，怯生生問。 　　“她可沒病”，冷水寒有些不高興。轉念一想，這二姑娘也是個老實人，生得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觀之可親，性子卻是膽怯柔弱，大概沒什麼惡意，又解釋道：“都忘了，也挺好。” 　　“偏巧就記得和你親近”，林黛玉又接過話道。 　　冷水寒聞言，無語得很，這林黛玉哪裡是林姑娘，簡直是林姑奶奶，一張嘴，半點不饒人。 　　怕了，怕了。 　　“快別說，我的錯還不成”，冷水寒朝著林黛玉躬身作揖，模樣更加滑稽起來。 　　“哈哈哈哈”，探春笑得捧腹。 　　林黛玉也是氣笑道：“又作怪！” 　　姑娘們取笑一番後，沒有要走的意思，冷水寒便走進屋裡，搬出幾條梅花洋漆小凳，眾人一一落座後，閑聊起來。 　　“正月初八的頭次恩科，你去不去？”，林黛玉問。 　　冷水寒伸直雙腿，正想著其他事，隨口道：“想去，又不想去。” 　　原先他不擔心暴露穿越者身份，是因為穿越者不止一個，理論上來說，先暴露，反而先安全。 　　對於隱藏的穿越者而言，其他隱藏的穿越者更危險。 　　如果對付暴露的穿越者，自身很可能也會暴露。 　　冷子興還活著，就證明這個理論是對的。 　　不過賈雨村死了，死前正要上任順天府尹。 　　這又說明，其他穿越者，可以容忍某個穿越者暴露，但絕對不會容忍暴露後的穿越者做大做強，哪怕是冒著泄露身份的風險，也要用雷霆手段除之。 　　“你打算，一輩子在賈府做個清客相公？”，林黛玉又問。 　　“十年後，不是還有機會麼”，冷水寒想了想，答道。 　　其實不用十年，給他三五年時間，他有信心揪出其他三位穿越者。 　　大家若是都在明處，能做朋友更好，不願做朋友，知道對手是誰，也不怕。 　　“十年！十年黃花菜都涼了！”，林黛玉惱道。 　　“你這又是生甚麼氣？”，冷水寒有些不解，納悶道：“我都不急，你倒急了。再說，老祖宗要是哪天發善心，把我奴籍放了，我又何必去考那恩科。” 　　探春這時道：“今兒是除夕，晚上你好歹給老祖宗請個安去。” 　　“我去？”，冷水寒聞言，不由得樂了，笑道：“老祖宗平日碰到我，都是繞著走，要是過去請安，把她老人家嚇著了，又是我的不是！” 　　迎春笑道：“老祖宗當初聽說，是你下毒害了賈雨村，做夢都是惡夢，睡都睡不著。” 　　眾人還在聊著，賈寶玉又尋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材欣長的姑娘。 　　史湘雲這回沒扮男裝。 　　賈寶玉看了看畫著旦妝的冷水寒，又回頭看了看史湘雲，笑道：“雲妹妹要是個子再高些，貼上眉毛，束發紮髻，活像一個人，你們再看不出來。” 　　探春來回看了兩眼，心裡知道，隻是笑著不肯說。 　　林黛玉笑道：“倒有點像冷水寒的模樣兒。” 　　史湘雲大窘，忙道：“我是雙鳳眼，他是單眼皮，哪裡像了？！” 　　冷水寒卻是站起身，細細打量著史湘雲，回想起那晚在獄中初見她男裝的模樣，確實有一二分相似，要是再刻意裝扮裝扮，把不像的地方捯飭捯飭，還真有七分李代桃僵的可能。 　　“你能夾著嗓子，學學我的聲音，說句話嗎？”，冷水寒越看越心喜，忙問。 　　史湘雲現在是正常的女聲。 　　“誰要學你！”，史湘雲啐道。 　　冷水寒忙拿起自己的凳子，走到賈寶玉身邊，殷勤道：“寶兄弟，快坐會兒歇歇腳。” 　　接著又湊到賈寶玉耳邊，低聲道：“讓雲姑娘學學我的聲音，逗林姑娘開心開心，她喜歡的很。” 　　賈寶玉聽了，雙眼一亮，對史湘雲道：“好妹妹，你就學兩句聽聽吧。” 　　史湘雲煩不過，便夾著嗓子，模仿起冷水寒的聲音，道：“嘎兄弟，快坐會兒歇歇腳。” 　　眾人聽了，笑個不停。 　　“像！像！”，探春連聲笑道。 　　賈寶玉麵色有些尷尬，不過看到林黛玉笑得開心，他也笑了起來。 　　賈寶玉才來一會兒，就有婆子來催，說賈母在用藕粉桂花糕點，喚寶玉和姑娘們都嘗嘗去。 　　眾人散去時，冷水寒叫住了史湘雲。 　　林黛玉聞聲，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兩人。 　　不等史湘雲開口，冷水寒就搶先道：“實在冒昧，我和雲姑娘不熟，隻因有件事，需要雲姑娘幫忙。” 　　“這不可能了”，史湘雲拒絕道，扭頭要走。 　　“我知道雲姑娘心裡有芥蒂，認為是我爹害死了你爹，如果我是雲姑娘，也會懷疑冷子興故意灌醉了史薡。” 　　“我向雲姑娘保證，我會調查這件事的真相”，冷水寒誠懇道。 　　“保證，你怎麼保證？”，史湘雲冷笑一聲，問道。 　　“我要雲姑娘幫忙的事，是我的私事。雲姑娘若是肯幫忙，事後自然有挾製我的籌碼”，找書苑 wｗｗ.zhaｏshuyuan．com 冷水寒一麵說，一麵低頭湊近史湘雲。 　　“正月初八的恩科，我想請雲姑娘替考。” 　　“大過年，少信嘴胡說”，史湘雲滿臉驚訝，斥道：“異想天開的，別叫我啐你！” 　　大齊的科舉，分為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 　　通過縣、府、院三試，便是生員，俗稱的秀才。其中，縣試頭名，叫作“縣案首”，不用參加府試、院試，可以直接獲得生員身份。 　　這三試，監察相對寬鬆，權貴子弟若想披個讀書郎身份，就在此弄虛假做。 　　有關係的，直接買通主考。沒關係的，可以請槍手替考。家裡有錢的，更是玩的花，搞起“廣種薄收”，用乳名、曾用名、現名等名兒分別報考，再多請幾個槍手，哪個名次更高，就用哪個。 　　老聖人的恩科，考中後，賜的不過是生員身份，應試的也都是些奴籍之人，想來難度不大。又因為在京都舉辦，懲處力度卻不輕，槍手倘若被人檢舉，有功名，革去功名，十年內不得再考。作弊的人，更是黥麵示眾，終生不得再考。 　　“我沒開玩笑”，冷水寒正色道。 　　“雲姑娘巾幗不讓須眉，若是男兒身，定能金榜折桂，鮮衣怒馬，一日看盡京都花。我去考恩科，頂多考中，雲姑娘去，定是頭名。” 　　“雲姑娘腹有詩書氣自華，哪是林黛玉能比的，賈寶玉不識貨罷了！” 　　“多說些，我愛聽”，史湘雲笑了。 　　“雲姑娘……” 　　此時，天色入暮，爆竹起火，響聲陣陣，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