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不在”，麝月低下頭，不想掃寶二爺的興，怕觸黴頭，細若蚊聲般沒直說。 　　“去哪兒了？”，賈寶玉隻當晴雯有事去了，也不在意，一麵解著衣衫，一麵吩咐道：“那讓茜雪來。” 　　“茜雪也不在”，秋紋應道。 　　怪了，一個個的，怎麼都不在。 　　賈寶玉意識到不對勁，停下手上動作，忙問：“怎麼都不在？這是哪兒去了？” 　　這頭，麝月繼續說道：“寶二爺，我來服侍你。” 　　秋紋在那頭又解釋道：“老祖宗把她們賞給寒哥兒了。” 　　賈寶玉聽到老祖宗把晴雯、茜雪賞給了那個誰，整個人頓時蒙了，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心頭直發麻。 　　“襲人姐姐也去了”，秋紋還在補充。 　　此刻，賈寶玉臉上哪裡還有人色，禁不住大叫道：“害我坐牢，又搶我丫鬟，還叫不叫我活了！” 　　“我不依！” 　　“茗煙！茗煙！快隨我把人要回來！” 　　…… 　　榮國府，周瑞家的小院。 　　冷水寒靠坐在正屋暖炕上，一邊愜意地吃著茶，一邊嘖嘖有聲地打量著眼前三位丫鬟。 　　襲人呆站在最前，麵無表情，不知道是那日把頭給撞傻了，還是心裡已經如同死灰。 　　茜雪緊緊挨著襲人，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晴雯離得最遠，皺著眉，噘著嘴，瞪著眼，看樣子，惱得不行。 　　“你瞪我乾什麼？”，冷水寒把視線移回到晴雯身上，沒好氣道。 　　“沒個正經樣！”，晴雯啐了一口，罵道：“哪個主子像你這般作怪！” 　　“怎麼就不正經了？”，冷水寒很是不滿，披衣靸鞋下炕，帶著怒氣走到晴雯麵前，問道：“我就看看，甚麼都沒做，怎麼了？” 　　“你還想做甚麼？！”，晴雯一麵說，一麵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 　　“做個正人君子罷了！”，冷水寒說完，從懷裡哐當當摸出百十來文錢，撚作兩堆，分別塞給茜雪、襲人二人。 　　“莫嫌少，莫嫌少。” 　　“你倆都是好姑娘，本就不該是奴才命，更沒有服侍我的道理。” 　　“先街去，買串把兩串冰糖葫蘆吃，日後我再想想法子，把你們的奴籍也贖了，尋個好人家。” 　　冷水寒話音剛落，晴雯就伸出了手，問道：“我的呢？” 　　“什麼你的？”，冷水寒故作疑惑，不解道：“哪來的你的？你都是我的。想吃冰糖葫蘆？想屁吃！” 　　茜雪看著手上那半摞銅錢，有些哭笑不得。 　　這主子，怎就這般窮酸。她一個做丫鬟的，月錢都有一兩銀子。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了賈寶玉的吼聲。 　　“那個誰，在不在？！” 　　“有事和你商量！” 　　冷水寒還沒答話，賈寶玉就帶著茗煙、墨雨、掃紅、鋤藥走進正屋。 　　“好姐姐，好妹妹，可見著你們了”，賈寶玉一看見襲人、茜雪、晴雯，眼裡就淌著淚，姐姐妹妹地叫了起來。 　　光叫還不夠，賈寶玉又走上前，想要拉著她們的手親熱一番，不料被茜雪和晴雯躲開了。 　　單單襲人任由他握著手，可襲人臉上一片木然，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 　　“我才走了兩天，你們就變得這樣生分？！”，賈寶玉摔著手，氣道。 　　“寶兄弟，快坐下歇歇腳”，冷水寒瞧著這群不請自來的人，也不生氣，遞給賈寶玉一個繡布腳凳，招呼道。 　　賈寶玉看著眼前的腳踏，氣得臉色發青，他可是寶二爺，哪有坐腳踏的道理，正要發作。 　　冷水寒搶先開口道：“我曉得你是來要人的，你坐正、坐好，我就隨你挑一個丫鬟帶回去。” 　　“你沒哄我？”，賈寶玉忙問。 　　他不敢相信，冷水寒這般壞心眼，怎麼忽然就換了一幅好心腸。 　　“寶兄弟，我騙你作甚？”，冷水寒笑道。 　　賈寶玉半信半疑坐下，心想，反正隻是坐個腳踏，坐就坐罷。 　　他尋到這裡，不過是想發發脾氣，鬧鬧事。真要丫鬟，還是得去太太、老祖宗跟前，多哭幾回才靠譜。 　　坐下後，賈寶玉就後悔了。 　　這腳踏又硬又矮，坐著不舒服，姿勢又憋屈，看人還得夠著脖子才看得到臉。偏偏屋裡其他人都站著，一對比，顯得他坐著的模樣，更加滑稽可笑了。 　　賈寶玉就要起身，冷水寒又用雙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按了下來。 　　“坐著罷，寶兄弟！”，冷水寒笑得掩麵遮口，忙挑起話頭，問道：“說說，你要帶哪位丫鬟走？” 　　賈寶玉聽了，覺得有戲，這才安分下來，繼續坐著，仰著脖子朝襲人望去。 　　平日裡襲人最好說話，照顧他又最細心體貼，不選襲人選誰。 　　正要說出襲人的名字，襲人那木頭木腦的樣子，又映入他眼簾，找書苑 www．zhaoshuｙuａn.ｃom 賈寶玉猶豫起來。 　　選了襲人，就得把晴雯和茜雪留在這破院子裡受苦，叫他如何忍心。 　　特別是那晴雯，相貌出挑得誘人，留在冷水寒身邊，八成要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嗯，選晴雯吧。 　　“好哥哥，把晴雯還我罷”，賈寶玉擠出笑臉，拉著冷水寒的手道。 　　冷水寒不動聲色地抽開了手，又問：“你喜歡晴雯？” 　　賈寶玉忙點頭。 　　襲人聽了，心裡那滴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茜雪咬著嘴唇，頭垂得更低。 　　晴雯紅著臉。 　　“怎麼個喜歡法？”，冷水寒繼續問道。 　　“這……”，賈寶玉哪裡想得到，冷水寒會這麼囉嗦，問來又問去，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就隨口問問，不用在意，你帶晴雯走罷”，賈寶玉還在發愣，冷水寒已經走回暖炕，脫衣去鞋，愜意地歪了下來。 　　茜雪正拿著他脫下的外衫。 　　襲人抹掉了眼淚，就像不曾哭過。 　　晴雯杵在原地，又氣又惱。 　　賈寶玉忙從腳踏上起身，拽著晴雯就朝屋外走。 　　“你不留我？”，走到門口，晴雯扭過頭，盯著冷水寒，問。 　　“你的心，要是在我這裡，別說是寶二爺，便是‘寶大王’、‘寶皇帝’來了，要帶你走，你也還是我的”，冷水寒大言不慚道。 　　“不要臉！”，晴雯聽了，臉燙得厲害，再顧不上其他，拽著賈寶玉急步走出屋子。 　　“忒不要臉！”，賈寶玉跺著腳，一邊走，一邊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