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寒怔怔站著,任由茶杯在臉上翻著跟鬥,摔碎在地。 他下意識閉上眼,還是有茶水濺到眼簾。 周氏看了,又“噯喲“一聲,慌慌忙忙湊上前,要幫他瞧瞧。 “沒事兒”,冷水寒揉了揉眼睛,大大咧咧道。 他不願意辯解,反正,人總是要受些委屈。 那柳夫人的事,牽扯到天家秘辛,他娘知曉的越少,越安全。 “怎麼就沒事?!”,周氏見他眼眶一片通紅,心疼道:“你這孽障,偏又不躲!” “娘,我有些累了,先困一覺,睡醒就走”,冷水寒打著哈欠,說東扯西,岔開了話。 說罷,他自顧自轉過身,伸著懶腰,走出正廳,朝臥房去。 這一覺,白日夢短,煩悶漸長。 冷水寒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他心裡頭,有遠慮,又有近憂。 當他走出臥房時,周氏已經收拾完行李,在院裡備好了馬車。 晴雯站在一旁,低著頭,沒有看他,大概是知曉了他殺人截寶的事。 冷水寒哈哈一笑,伸出胳膊,一麵扶著晴雯走上馬車,一麵自嘲似的問道:“怎麼,你也嫌我了?” 晴雯忙忙瞪了他一眼,惱道:“合該我瞎了眼,沒瞧出你是個壞的,再嫌你有甚麼用!” 不等倆人繼續吵嘴,在周氏連聲催促下,馬車駛出了珍寶齋後院。 車廂裡,晴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冷水寒按坐在腿上。 接著響起了衣裙撕扯的聲音。 她羞著臉,使勁咬著嘴唇,眉尖暗蹙,忍著不出聲兒。 “那玉杯,我是喜歡,可歸不歸我,並不打緊。” “我喜歡晴雯,是要晴雯,時時刻刻都歸我。” 冷水寒貼著她的臉頰,磨耳廝鬢道。 出城的路上,車輪一圈一圈轉動著,馬車一上一下顛簸著。 時間就這麼過去。 到渡口時,晴雯臉上緋紅一片,身子如同軟泥,扭捏許久,換了身新衣裳才下車。 冷水寒則是神清氣爽,一掃心中沮喪。 先前去京都,他走的是運河,這趟他打算順江而下,改走海路,直抵津門。 要知道,如今的年代,正是大航海時代。 紅樓裡,世家忙著興起,豪族掙紮著走向衰落。 紅樓外,世界正滄海桑田般發生著巨變。 作為一個穿越者,冷水寒自然不是井底蛙。 不久的將來,在這片土地上,當虛偽遇到野蠻,愚昧對上利炮,酸腐撞見鐵船,一塊塊天朝上國的遮羞布,都會被撕爛扯碎。 他哪裡忍心再次看到鴉片荼毒千萬裡。 哪裡能夠繼續視而不見朱門酒肉臭,繼續坐視不理路有凍死骨。 哪裡還能再由著那些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奴才,幫著那恬不知恥的皇帝,出謀劃策,一代接著一代,圈養榨取百姓的血汗。 他穿越而來,可不是為了當狗! 狗奴才,非他所欲;狗皇帝,更非他所欲。 冷水寒當然不會造反。 那賈寶玉含玉而生,賈寶玉不造反,誰造反? 他不單要慫恿賈寶玉造反,還要把賈寶玉喜歡的姑娘,都搶了去! 叫那賈寶玉樂極生悲,當個傀儡皇帝,日日哀嘆,夜夜不開心,心灰意冷之下,乖乖地做和尚。 然後趁機搞個立憲製,這事兒,就算辦妥帖了。 嗯,時間緊,任務重,標準高,難度大。 冷水寒不由得長長吐了口氣,暗暗安慰著自己,不怕,慢慢來罷。 很快,他就遇到了第一個難題。 冷水寒在渡口尋了兩天,竟沒有找到一艘可以走海的商船。 說來也是可笑,在更早的元朝,海運可比運河興盛得多。 當時,每年通過內河運送的漕糧,不過數十萬石,遠不及海運的二三百萬石。 自從前朝海禁後,運河才逐漸取代了海運。 明太祖老朱,曾經下令民間“不許片帆入海”,一是因為那時建國不久,根基不穩,老朱擔心亂臣賊子,通過海路私通外邦,動搖國本;二是由於倭寇在東南沿海一帶橫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煩不勝煩。 因此,乾脆禁了完事,算是眼不見為凈。 到了明成祖小朱時期,朝廷為了宣揚國威,順便緝拿那悄然失蹤的建文帝,大力發展著官船海外貿易。 小朱不惜耗費白銀七百餘萬兩,派鄭太監遠下西洋,前後歷時十數載,豈料非但沒有尋到他那苦命的大侄子,貿易更是虧了個底朝天。 虧錢的原因也很簡單,鄭太監代表著皇帝,跟隨船隊出海的大小官員,光仆從就浩浩蕩蕩,又多又雜,一行人吃穿用度都是筆不小的開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偏偏做的買賣,還厚道無比。 泱泱大國嘛,得有氣度。 對方不值錢的玩意,高價買來,自個兒珍貴的貨物,半賣半送。 自此,官府那虧光褲衩子的海船,大多便擱置廢棄。 大齊開國以後,局麵更加復雜。海上不單有流竄的倭寇、成群的海匪,還有民間鋌而走險的私船,更有虎視眈眈等著匡復大明的鄭氏戰船。 齊高祖李定國彼時權衡再三,不得不遵循舊例,延續著閉關鎖國的法令。 老聖人推行新法後,海禁才略略鬆動,由嚴禁改為寬禁。 民間的船舫,隻要到市舶司繳上一筆數額不菲的銀子,便可以掛上官船的名頭,出海行商。 此類商船,出海時,通常會雇傭些鄉丁遊勇自保。由於載重量小,外形酷似泥鰍,這些船隻又稱“海鰍”。 一番打聽下來,冷水寒得知揚州的海鰍,已經被大鹽商程家包圓兒了,不再接攬私客。 那程家,因鹽發家,如今涉及的行當甚廣。以鹽、典當、茶為主,其次還有米、穀、棉布、絲綢、紙、墨、瓷器等買賣,稱得上枝繁葉茂,獨木成林。 坊間戲稱“江南無首富”,便是指金陵甄家和揚州程家富可敵國,難較高下。 這兩家,每歲明麵兒上捐輸助餉的銀子,就能達到數十萬兩之巨,堪比一地州府。 最終,冷水寒無奈之下,隻得帶著晴雯,幸怏怏搭上走運河的客船,不快不慢地漂向京都。 “哎,得想個法子,和林鹽政搞好關係啊”,他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