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頓時亂作一團。 官兵們應聲領命,三個一幫,五個一夥,叱喝著四散逮人。 不多時,珍寶齋上下二十餘口,連同藏在米缸裡的管家來福,都被驅趕到院中。 來福哪裡見過這陣仗,嚇得冷汗直冒。 他匆匆瞥了眼孫提督,瞅見站在一旁的吳知府,猶如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來福忙忙跪伏在地,哆哆嗦嗦道:“青天大老爺明鑒啊,小的是無辜的,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吳新之咂了咂嘴,仿佛沒聽見一般,未作理會。 林如海臉色平靜,仍舊泰然自若的站著。 孫榮見狀,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 “回府衙!”,孫提督環視了一圈驚恐不安的眾人,目露睥睨之意,趾高氣揚道:“咱家要夜審人犯!” 這權勢的滋味,他孫榮受用得很吶。 正所謂:十年斷根困聖井,一朝得道入青雲。 那既無法站著撒尿,也無法蹲著撒尿的苦楚,若不能換來此刻人前的顯威逞兇,他孫提督,豈不是日日夜夜白白遭受了?! 話音剛落,就有官兵搶步上前,給冷子興披上枷鎖,推搡著朝院外走去。 周氏的手臂,也被兩個官兵擒住,作勢要一同押走。 冷子興當即瞪大雙眼,怒斥道:“瞎了眼的東西!” “若是要拿我家眷問罪,還漏了一個,曉不曉得?!” “哦?”,孫榮聽了,饒有閑興的望了過來。 “你這閹狗,當真沒種!”,冷子興火冒三丈,連聲怒罵道:“婦道人家,知道個屁,有甚麼好審的!” “吾兒冷水寒,你要有種,且去抓來審問一二!” “他便是那恩科頭名,老聖人敕封的‘義忠仆’!” 孫提督聞言,額頭青筋暴起,他一生,最聽不得“閹狗”二字,正欲發作,“老聖人”三個字,又飄入耳中。 “義忠仆”這號人物,他自然是知曉。 那敕旨,還是義父夏秉忠親自去頒布的。 念及此,孫榮麵露猶豫之色,心裡也是有些騎虎難下。 吳知府瞧見後,連連打著眼色,示意冷子興見好就收,不要再罵。 一旁的林如海,沉吟片刻,此時開口道:“這莽夫,涉嫌藏匿贓財。此罪,尚不累及父母妻兒。” “孫公公,他今兒出言不遜,咱們暫且帶他一人回去,好生招待便是。” …… 榮國府,西北偏院。 冷水寒從絳雲軒回來時,晴雯、襲人、茜雪三人,正在院裡忙得熱火朝天。 這院子,自打嬌杏被賈珍接走後,便荒置下來,如今塵跡遍生,蛛網四布。 三位丫鬟今兒又是拆被洗褥,又是擦桌撣椅,從早到晚,楞是歇腳的功夫也沒有。 “晴雯……” “襲人……” “茜雪……” 冷水寒一連喊了個遍,三人都隻笑著應了應,並沒停下腳步,還是進進出出,各自忙著。 “唉”,冷水寒沒討著趣,隻好背起手,四下閑逛一番,看著窗明幾凈的屋子,嘆了口氣。 這幾位,都是好姑娘啊。 若是還跟在賈大頭身旁,哪裡需要做這些下等丫鬟才做的雞毛事。 拋開晴雯不談,襲人和茜雪這兩位丫鬟,要不要留在身邊,他還未想明白。 放出去尋個好人家,冷水寒舍不得。 收作房裡人,他又下不去手。 冷水寒一時思緒萬千。 他固然好色,也曾想過大被一蓋,左擁右抱胡來一番,挨個顛鸞倒鳳,爽到不知天地為何物。 可爽過之後呢? 她們一生,就該淪為配角,伏低做小? 果真視女子如私物,多多益善,豈不是連賈珍之流都不如了! 打住,打住。 一想到賈珍,他不禁又想起了嬌杏。 想到嬌杏,冷水寒…… 哎,算了,不如賈珍就不如罷。 誰叫他花心呢。 眼下,最為要緊的事,還是得盡快把杏嬸從東府救回來。 冷水寒拍了拍腦袋,收起思緒,渡步到窗前。 此刻,窗外夜色漸濃。 榮國府這座偌大的宅子,形形色色的各式院落裡,散落著點點燈火。 燈火之下,興許正照著年輕的喜顏,還有衰老的戚容,藏著貪歡的笑語,抑或是無盡的悲涼。 此情此景,與誰同賞? 唯清風明月爾。 …… 翌日。 冷水寒用完早飯,優哉遊哉地出了門。 他先是在街上采買了些許熏香,又付下銀錢,預購了一車草紙。 辦完事後,冷水寒回到寧榮街,經過一番詢問打聽,來到一裡之外的賈家族學。 東府的賈薔,便是在此讀書進學。 他剛溜達進書院,遙遙就看見一夥小廝在學堂窗前嬉笑著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仔細一打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笑得最歡的那個,可不就是茗煙。 茗煙看到冷水寒,很是驚訝,匆匆迎了上來,問道:“寒哥兒,你怎麼來了?” “閑著無事,隨便逛逛。東府的薔哥兒,今兒可來上學了?”,冷水寒問。 “來了哩”,茗煙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到什麼,臉紅了個透,扭捏起來。 冷水寒見了,暗暗嘀咕道,這貨,該不會以為他有龍陽之好吧? “咳咳……我尋他有事,你替我喊他出來”,冷水寒趕緊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茗煙幽怨的盯了冷水寒半晌,細聲細氣道:“今兒塾掌不在,後院沒人兒,寒哥兒若是要辦事,下回可以找我哩。” “得得得,下回一定,下回一定!”,冷水寒大嘴一張,順著話道。 此時,學堂內,賈薔正心不在焉地伏在座上。 早些時候,學堂裡有一學子,名喚金榮,與秦可卿之弟秦鐘起了口角。 那秦鐘乃是賈蓉妻弟,素日裡,賈薔又與賈蓉最為要好,如今有人欺負秦鐘,他如何肯依?! 賈薔正尋思著挑撥一二,借賈寶玉之手,好生教訓下金榮。 不曾想,盼什麼來什麼,賈寶玉的小廝茗煙,在窗前朝他招手呢。 賈薔佯裝小恭,悄悄溜了出來,正要向茗煙添油加醋訴說一番,肩膀赫然被人拍了一下,唬了一跳。 “你誰啊?”,賈薔扭過頭,驚驚顫顫道。 冷水寒也不答話,親昵地勾住賈薔的脖子,徑直往後院走去。 茗煙眨巴著眼,望向離去的二人,羨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