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過分！”，冷水寒佯裝不悅，俯身拍了拍衣裳，皺眉道：“你再踹我試試？！” 　　“你……”，史湘雲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臉上滿是委屈。 　　先前倆人要好時，無論她如何捶他、踹他，他都不甚在意，從來沒有兇過她。 　　“你什麼你，你勁兒用小了，沒以前踹得舒服”，冷水寒哈哈一笑，振振有辭道。 　　他那副理直氣壯的嘴臉，實在是欠打得很。 　　史湘雲一時又羞又氣，忍不住抬起腿，還要再補幾腳。 　　“好了，好了”，冷水寒忙忙後退一步，正色道：“你們要去，也不是不行。” 　　“先說好，外頭人多眼雜，畢竟不比府裡。待會兒出了府，可不能再使性子耍脾氣。大事小事，都得聽寶兄弟安排……” 　　冷水寒話還未說完，一旁的賈寶玉，聽了這句，已經喜得心花怒放。 　　若是姊妹們出去，都要聽他的，那豈不是可以趁機…… 　　想到這裡，賈寶玉不禁拉住冷水寒的手，親熱道：“好哥哥，往後，你就是我嫡親的好哥哥！” 　　“自家兄弟，快別見外！”，冷水寒笑著抽回了手，不動聲色道：“便是我，到了外頭，也得聽你的。” 　　賈寶玉當下眼含熱淚，連聲道：“好哥哥，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要是再說你壞話，就掉進池子裡，叫個癩頭黿吞了去，變個大王八……” 　　看著激動不已的賈寶玉，冷水寒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這絳雲軒，裡裡外外不知有多少小廝丫鬟時時刻刻在盯著。 　　今日之事，縱使姑娘們想得再周全，做得再掩人耳目，恐怕事後還是會有風聲傳到太太、老太太耳裡。 　　到時，由寶兄弟來背這口大鍋，再合適不過。 　　誰叫他們一夥人，今兒都聽賈大頭的呢。 　　約莫小半個時辰，姑娘們到裡間換好男裝，嬉嬉笑笑走了出來。 　　薛寶釵玉麵烏發，手裡拿著折扇，一身公子哥兒扮相。 　　林黛玉頭戴冠帽，嬌嬌羞羞的書生模樣，真真稱得上手無縛雞之力。 　　史湘雲貼上了胡子，吊兒郎當的像個青皮。 　　探春束著發，佩著劍，橫眉冷目的架勢，倒不像綠林好漢，反而像一位初入江湖不知險惡的雛兒。 　　賈寶玉是越看越心喜，越心喜越發難耐。 　　他忙朝茗煙使了個眼色，吩咐茗煙去院裡再備一匹老馬，然後望向冷水寒，扭扭捏捏道：“好哥哥，咱們人多，馬車坐不下。要不你去騎馬，跟在馬車後麵罷。” 　　冷水寒笑了笑，沒說什麼。 　　賈寶玉見那個誰如此聽話，心中不免更加快活。 　　他屁顛屁顛走上前，一步一蹦地擁著姑娘們走出屋子，搶先鉆進了馬車。 　　待林黛玉上車後，冷水寒悄摸摸拉住史湘雲袖子，開口道：“雲姑娘，這馬車擠得慌，有甚麼好坐的，要不要和我騎馬？” 　　史湘雲聞言，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麵露猶豫之色。 　　“騎馬可有趣多了”，冷水寒壓低聲音，繼續蠱惑道：“雲公子，咱倆好不容易才考中那恩科頭名，今兒就該來個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京都花！” 　　“我……”，史湘雲剛開口。 　　“我教你騎！”，不等她拒絕，冷水寒便拍了拍胸膛，殷勤地打斷道：“有我在，你騎馬，那還不是有手就行！” 　　說罷，冷水寒又朝茗煙喊了一嗓子，將劉姥姥所在的地界兒告知一番，叫茗煙先行出發。 　　林黛玉聽到動靜後，拉開車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冷水寒見狀，趕緊攤了攤手，無奈道：“寶兄弟說車裡坐不下，叫我和雲姑娘騎馬。” 　　“我可隻叫你騎馬！” 　　車廂裡傳出賈寶玉跺腳的聲音。 　　史湘雲聽了，臉上紅彤彤的。 　　林黛玉輕輕哼了一聲，放下了車簾。 　　隨著茗煙一聲輕喝，車輪徐徐轉動，馬車向院外駛去。 　　冷水寒也不墨跡，就手牽過留在院裡的老馬，笑嗬嗬來到史湘雲跟前。 　　這匹棕色的河曲馬，明顯已過壯年，渾身毛發雜亂無光，口鼻附近還蔓延出一圈灰白短須，行走間，步伐一沉一沉地，很是僵硬。 　　拉車肯定不行，若是初次騎乘，卻是極好的。 　　“你先上馬”，冷水寒一麵想著，一麵彎下腰，抬起胳膊。 　　“來，踩我這兒”，他抖了抖手臂，示意道。 　　史湘雲低著頭，咬著嘴，猶豫片刻後，晃晃悠悠扶住了冷水寒肩膀。 　　她一隻腳踩著他的胳膊，另一隻腳借力蹬上馬鐙，然後踮著身子，抓住馬鬃，費力地攀了上去。 　　冷水寒起身上前，先扶著她坐穩，然後一邊用指尖來回按著馬頭，安撫著老馬，一邊輕聲道：“你要是覺得晃，就把腳後跟下沉，用腿夾緊馬腹。” 　　史湘雲細若蚊蠅般應了聲，身子微微向後仰了仰。 　　“我帶你找找感覺”，冷水寒說完，拉起韁繩，領著老馬，在院裡慢步轉了一圈。 　　等她適應後，才朝院外走去。 　　出了府，一瞧，發現姑娘們所乘的馬車竟停在角門旁，趕車的人還換成了賈寶玉。 　　“寶兄弟，你這是……”，冷水寒疑惑道。 　　“快別說了！”，賈寶玉苦著一張臉，哀怨道：“林妹妹叫我學著趕車，慢點走，莫讓你們落了單！” 　　就這樣，一輛馬車以及一匹老馬，以極其詭異緩慢的速度，在京都西城穿行著。 　　原本一頓飯功夫就能出城，這夥人硬生生走了半個多時辰。 　　到了城門口，馬背上起初還有些新奇的史湘雲，此時已經不大高興。 　　她那兩條不安適放的小長腿，一會兒左踢踢，一會兒右晃晃，不時朝牽馬的冷水寒來兩下。 　　眼看史湘雲就要爆發，冷水寒拍了拍腦門兒，朝馬車大喊道：“哎呦，寶兄弟，那幾幅你寫的字畫兒，我忘拿了！”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你們先走，甭等我了！” 　　話音剛落，隨著史湘雲一聲嬌呼，冷水寒利落地跨步翻身上馬，猛的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同時狠拍馬背。 　　馬前蹄高高躍起，嘶鳴不止。 　　他又連拍馬背數下。 　　老馬四蹄翻騰，如箭離弦，換了個方向，驟然向城內疾馳。 　　史湘雲猝不及防，找書苑ｗｗw.zｈａosｈuｙｕaｎ.com 身子隨著馬匹上下擺動，一顛一顛的。 　　“馬是後腿發力，跑起來時，馬背一拱一拱的，你的腰胯，得像秋千一樣，來回擺動，這樣才不會被顛飛”，冷水寒單手持韁，一麵摟著史湘雲，一麵耳語道。 　　“你哄我！”，史湘雲羞得不行，有點緊張，又有點兒興奮。 　　“我可沒說假話，正所謂‘拉弓射箭，騎馬畫圓’，腰若是能畫出好圓，便能騎得好馬”，冷水寒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史湘雲側過臉，掃了身後一眼，啐道：“你怎麼不畫圓？！” 　　“我畫得快，你看不出來罷了”，冷水寒笑的開心。 　　兩人笑著鬧著，不知不覺間，已到西城。 　　道路上，轎馬如過江之鯽，紛來去往，川流不息。 　　冷水寒仍拉著韁繩，拍著馬背，並未放緩速度，兩側路人避之不及，驚慌之下連滾帶爬，紛紛四散閃躲。 　　史湘雲身子軟軟的，像個小兔子，縮在冷水寒懷裡。 　　這雲姑娘，自幼無怙無恃，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叔嬸待她又不好，因此，來到賈府，便喜歡穿男裝，偶爾還扮成賈大頭的模樣，無非是羨慕那備受寵愛的賈寶玉，想引人注目而已。 　　真是個傻姑娘。 　　冷水寒有些感慨，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他清了清嗓子，趁史湘雲不備，扯掉了她頭上的發簪。 　　三千青絲頓時隨風揚起，掠過冷水寒的臉頰，縈繞在他唇邊。 　　“大小姐駕到，統統閃開！” 　　冷水寒囂張跋扈的聲音，在大街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