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初,楊崢就到了車馬行,這個時候,吳州大多數人都還沒起,起得早的都是苦命之人。 架著貨車到了米店和菜店,裝好貨物,就匆匆忙忙往聽雨樓而去。他必須趕在文人“圍攻”之前,與宋小婉聯係到。 到了聽雨樓,楊崢給了接貨的龜公一兩銀子,請他跟閣雲傳一句話,說道:“你就說那日不小心害姑娘腳弄濕了,今日特來賠罪。” 龜公為難道:“這個點,姑娘都還沒醒,我現在去叫不是討罵嗎?” 楊崢又摸出一兩銀子遞給他,說道:“你盡管去叫就是了,而且我能保證,閣雲姑娘還會賞你銀子,比這更多。” 龜公遲疑了一會兒,楊崢又給他加了一兩銀子,他這才放心去了。楊崢沒等多久,一個熟悉的聲影跑了過來,由於來的急,甚至連外裳都沒穿,隻著小衣就下樓了。 不是閣雲是誰? 小姑娘滿臉驚喜,差一點飛躍起來撲到他懷裡了。雖然她知道這個人的身份隻是個馬夫,但能寫出那般詩詞的人,又豈會隻是個馬夫。 閣雲穩住心神,最後幾步恢復了了常態,走到楊崢麵前,不待他說話,先遞給了他幾塊碎銀子,說道:“這是剛剛那個死龜公坑你的銀子,你不用搭理他,以後要來直接找我就行,他不敢攔你。” 楊崢說道:“我是為解宋姑娘危局而來的,這裡有沒有能說話的地方?” 閣雲四處看了看,不管帶他去哪裡,都會惹來樓裡人的注意,這些人都八卦的很,一個不慎,楊崢的身份就曝光了。 楊崢也察覺到了她的為難之處,想了想,對她說道:“我看你這也有輛馬車,不如委屈下你和宋姑娘,我駕著這車帶你們到外麵走一圈如何?” 閣雲拍手道:“這樣最好,大家看不到我家娘子,也就不會注意到你。” 趁著閣雲去請宋娘子的間隙,楊崢將拉貨的老馬套上了聽雨樓的豪車,看著雖然比較不協,好在青樓的人起的都晚,誰也不會注意這些。 宋娘子很快就下來了,閣雲也穿好了衣服,二人默契的上了車,楊崢喊了聲“駕”,也不用抽打馬屁,老馬很自覺的走起來了。 “宋娘子,真是抱歉,沒想到這首詩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楊崢隔著車簾,對宋小婉說道。 宋小婉忙道:“哪裡哪裡,應該是奴家向公子道歉,都是奴家的錯,不小心泄露了消息,連累了公子。” 二人客氣一陣,楊崢決定開門見山,不然一時半會兒還說不完了,於是道:“你看我現在模樣,公子是不敢當的,那首詩是我舊時所作,當時當景,隻念了其中部分,姑娘若是有意,我可以把全詩念給你聽。” 宋小婉其實也察覺了詩中殘缺,雖然兩聯皆是千古佳句,但連接並不緊密,不免有些遺憾,此時聽他說起還有全詩,不由興奮說道:“奴家洗耳恭聽。” 楊崢便念了起來:“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隻是當時已惘然。” 全詩念完,車內沉默半晌,宋小婉才說道:“公子果然大才,如此佳作出世,必定驚艷天下。隻是公子既有這樣的才華,為何甘願當一個馬夫?” 楊崢不答反問:“姑娘琴藝卓絕,為何又會在聽雨樓呢?” 宋小婉頓時默然,二人皆有自己的苦衷和際遇,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互相為難,於是默契的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 楊崢說道:“這首詩就當我送給姑娘的。” 宋小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當真?” “自然當真,對外你可以說是由商隱居士贈與你的。”楊崢說道。 宋小婉知道這是他的化名,是想讓她保守秘密。不過她也很為難,如果有人強迫她說的話,她也沒有辦法。 好在楊崢也知道她的處境,說道:“宋姑娘如果有意的話,我願送你一場大富貴,雖然不能擺脫現在的身份,但至少能讓你過得輕鬆一些。” 宋小婉眨著眼睛說道:“願聞其詳。” 楊崢問道:“中秋那夜的崔府宴會,可有邀請你?” 宋小婉回答說道:“邀請是有,不過崔公子了解我的性子,媽媽也未有逼迫,所以照例還是去彈首曲子。” “能去就行。”接著楊崢迅速與她說了自己的計劃,宋小婉越聽越是驚奇,末了更是張大了嘴,為楊崢計劃的大膽感到震驚,問道:“公子當真如此有把握?不怕朝廷怪罪?” 楊崢心中暗笑,不動聲色的說道:“相信我,此詞一出,那人必定會幫忙的,姑娘之後也不會再有人騷擾了。” “可否透露一二呢?”宋小婉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楊崢說道:“那首《錦瑟》便讓整個吳州震動,如果我提前跟你說了,怕你也承受不住,萬一乾擾了計劃就不好了。放心,中秋前夜,我會再來找你的,到時候自會跟你細說。” 聽他這麼說,宋小婉也隻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委屈的點了點頭,不過想到楊崢明言贈給她的《錦瑟》一詩,還是心頭一暖,忍不住暗中默念了一遍。 念過之後,忽然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錦瑟》中有幾句奴家不太理解,如‘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其中似乎包含有典故,小婉不曾聽過,是我太孤陋寡聞了嗎?” 楊崢這才想起陳朝歷史與他記憶中的不同,不過他早就想好了說法:“莊生和望帝都是陳朝以前的人,其中莊生出自一本古書《齊物論》,其中有講,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 接著,他分別講了莊生和望帝的故事,接著又介紹了陳朝沒有的藍田玉和滄海珠,皆是借古代的事跡來闡述的。 之所以敢這麼做,因為林柏誌在跟他講述守一天宮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順帶著介紹了玄門。 因此他知道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本朝歷經七百年,但竟然未曾給前朝修史,直至今日,誰都不知道陳朝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而隨著天下無數古墓被發現,出土了很多古物,其中也有部分書簡,隻是文字怪異,隻解出了其中部分,所以楊崢完全可以推說是從出土的古籍中讀到的故事,誰也不能說他說的有錯。 更何況,楊崢引經據典,說的頭頭是道,內容也很自洽,完全不像是杜撰的。 宋小婉頓時又被鎮住了,沒想到一個看似不起眼的馬夫,不僅詩詞了得,竟還看過這麼多消失的古籍,怕是比當朝翰林院博士的知識還要淵博,於是對他愈發信任起來。 “奴家真是對公子佩服的五體投地,那中秋前夜我們再見,到時再拜讀公子的新作。”宋小婉在車內行了一禮,楊崢坐得筆直的受了,隨後將馬車駛回聽雨樓,換了自己的車後離開。 回到樓中,宋小婉站在窗邊目送他離開,嘆息一聲,說道:“世上竟有如此奇男子,閣雲,我是真看不透他,你覺得他到底是什麼人?” 閣雲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笑道:“公子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能救娘子於水火的人,我覺得他的計劃真的能成。” 見她如此單純,宋小婉不僅無奈的扶額哀嘆一聲,隨後說道:“罷了,先依他吧,我這是承了他多大的人情,日後可怎麼還啊!閣雲,你去跟外麵來的人說,就說想知道作詩的人是誰,就再等等,我會在中秋那晚的宴會上說出來的。”
第16章 保密聯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