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鹽場(1 / 1)

船隻抵達的長興島,此時還是一個獨立的海島,與大陸隔著條窄窄的海峽,不像後世的長興島,經過長久時間的洗禮,以及河水攜帶泥沙的沖刷之下,幾乎與大陸連接在一起了。   公孫度對此地很感興趣,這裡與大陸突出部互為犄角,形成了一個海灣,後世名叫復州灣,此地因為復州灣鹽場而在後世極有名氣。   復州灣鹽場處於北緯39度,是地球上最適合曬鹽的緯度帶。此地全年四季分明,承受太陽輻射變化較大,屬於明顯的海洋性氣候,年平均氣溫10.3℃,且空氣濕度小,風速大。這些因素都有利於海鹽生產,復州灣鹽場是後世中國的四大海鹽場之一。   遼東早有產鹽的歷史,春秋時期,管仲向齊桓公獻策說:“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說明那時候的遼東就有了與齊國齊名的水煮海鹽的工藝了。到了後來,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朝廷在復州灣設鹽百戶和煎鹽軍,管理和經營鹽業事務,那時候復州灣已經成為全國海鹽生產的重要地區。明朝時候采用的生產方式依然是“煮”。直到清雍正年間,山東人劉官帶來了先進的技術,煮鹽才進化為曬鹽。嘉慶十三年間,有商戶在復州灣一帶創築鹽田,戽水曬鹽,獲利很大,逐漸有人跟風,這才有了後世那片巨大的復州灣鹽場。   而此刻,這片鹽場在公孫度的眼中,隻是片光禿禿的灘塗,沒有任何植被,上邊自然也沒有什麼人煙。   “遝氏有鹽場嗎?”公孫度向身邊的陽儀問道。   “有的,遝氏有兩處官營鹽場,離此地不遠,繞過長興島,越過當地人稱的葫蘆灣即可到達。”一旁的陽儀聞言立刻回道。   公孫度點頭,陽儀是做了功課的,他口中的葫蘆灣,即後世的普蘭店灣,其位於遼東半島西側,伸入陸地30餘公裡。灣口向西南朝渤海敞開,三麵被低山、丘陵環繞,灣內水域狹窄,島嶼與殘礁眾多。與復州灣相似的氣候條件,使其灣內亦有大量鹽灘分布。   “唔,走,上岸看看,”公孫度瞇著眼瞄著那處灘塗,想著上去考察一番,正好船隊要在長興島落錨,於是他招呼陽儀道。   坐上小船,一行人晃晃悠悠的上岸,陽儀落地後就吐個不停,看來還沒有適應海船的晃蕩,同行的公孫度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可能是穿越的緣故,公孫度如今的體質有所加強,特別是在暈船等精神抗性方麵。   公孫度攀著低矮灌木上了復州灣一處灘塗的高點,放眼望去,遠處是蔚藍的海,近處是白色的沙,這風景,可以入畫了。   可惜公孫度不是個解風情的人物,吟不了什麼東臨碣石的詩篇,在他的眼裡,這可是一大片天然鹽場啊!   以自己的腳步丈量尺寸,公孫度細細打量著腳下的土地,這種坡度,正好適合上下布置鹽田,多麼適合施行曬鹽法的地方啊!   公孫度用自己的佩刀往地上一戳,翻起一層沙土後,看到了厚實的黃土,做鹽池的成本也不高。用手指沾了點口水伸到空中,感受了下此地的風速以及風向後,公孫度笑了,此地絕佳啊!   正好陽儀氣喘籲籲的攀爬上來,公孫度興致勃勃的拉著他,指著下方的一處窄窄的海灣道:“你看,隻要在此處修一道水閘,那麼就能將漲潮時上升的海水留下來。”   陽儀蹙眉很想問句“留下海水乾什麼?”   然而還不待他發問,就見公孫度撒歡一樣,蹦跳著下坡來到那處海灣旁。   公孫度看著海灣礁石上的水跡道:“這裡的海水水位最高處在這裡。”接著指向一旁的灘塗道“那麼以這裡灘塗的高度以及坡度,至少可以修建四五層的鹽池,使用翻車,哦不,此地風大,風車最佳,用以提水,將海水提升更高處,將之澆入鹽池中,憑借此地得天獨厚的日照和風力優勢,日曬風吹之下,無需多少人力,就能夠產出天量的海鹽。”   曬鹽法,有納潮、製鹵、結晶和收鹽集坨四大工序。在製鹽過程中,首先要在海水漲潮時通過提水設備將海水抽入到蒸發池中,通過蒸發、過濾把海水濃縮成飽和鹵水,再把飽和鹵灌入結晶池繼續日曬。   這種方法,其實就是利用風吹日曬蒸發水分,使得鹽的濃度變高,而一定溫度下鹽在水中溶解度不變的情況下,持續添加鹵水提升水中鹽濃度,會導致海鹽自然析出,形成結晶。   “曬鹽?!”陽儀詫異道,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講這種製造海鹽的方法,聽著不可思議,但看到公孫度講的有理有據,陽儀也一下子找不出質疑的道理。   “唔,這裡是個好地方,就是前期的投入太大了,修整灘塗,修建鹽池,雇傭人手,建堤壩等等,無一不是巨量的投入,並且曬鹽的周期長,意味著投資周期也長,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公孫度看了看,忽地皺眉道,要是以官辦產業來做,這些都不是問題,不就是多派些徭役,持續的投入而已,可這般興師動眾的,不符合公孫度的初衷。   “聽說遝氏來了很多商徒?”公孫度忽然扭頭看向琢磨著曬鹽法可行性的陽儀,沉聲問道。   “啊!?”陽儀一愣,霎時間回過神來答道:“正是,主公此前的布置起了效果,那些青州商旅憂慮黃巾的破壞,舉家逃亡者甚眾。其中大部滯留在東萊,但也有許多被主公重用商徒的信號所吸引,前往遝氏置業者有之,前往襄平投書者有之,相比下,遝氏的商徒更多。”   “那好,你過來。”公孫度對陽儀招手道:“這片灘塗作為曬鹽場十分合適,我稍後會專門撰寫一篇曬鹽法,你將此地的形勢、地理、海況等記錄下來,到了遝氏,我有大用!”   “諾!”盡管不知道公孫度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陽儀還是徑直聽令,這麼多年了,聽從公孫度命令已成條件反射。   遼東郡,遝氏   作為與青州隔海相望的地方,近些日子正是熱鬧的時候,往來的商徒、富貴人家翻了幾番,將遝氏的地價都給炒了上去。   遝氏城內的一處商人集中的酒肆中,擠滿了前來喝酒以及打發時間的商徒酒客。   “糜家這回可算是發達了啊!”有人看到糜竺出城時的儀仗,此刻不由感嘆道,語氣很是復雜,滿是感慨,其中帶著羨慕,也夾雜著嫉妒。   “對啊,自前漢孝武皇帝之後,有多少年沒見到商賈出身的官員了?”有人接話道,言語中滿是對當前社會這種商徒歧視不滿。   在東漢,純粹商人出身的官員基本是不可能的,在大漢朝的潛規則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官員經商這種行為意味著自穢,也就是說將經商視為汙點,這樣的輿論環境下,怎麼可能讓你商徒做官?   商人在漢代是苦逼的,漢初他們站在黃老治國無為而治的暴富風口,窮人乍富自然窮奢極欲,遭到了整個社會的鄙夷,同時朝廷也不停出臺政策對這個群體加以限製。漢武帝時出臺的告緡簡直就是對商人的一場分食盛宴,其鼓勵告發算緡【看作財產稅】不實,凡揭發屬實,即沒收被告者全部財產,並罰戍邊一年,告發者獎給被沒收財產的一半。   然而,財富是吸引人的,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漢代的官吏為了財富自己也在經商,朝廷打著重農抑商的旗號,目的還是為了壟斷取利,商人在漢代的待遇就是:重稅專賣以壓迫,酷吏峻法以威嚇,賣爵贖罪以籠絡。有人破產,有人得爵。然而隻要存在著幸存者,商徒這個群體就依然可以延續。   糜家能夠在遼東發跡,讓許多不甘寂寞的商徒有了妄想,或許,公孫度會是那個讓他們掙脫枷鎖之人?   隻是,剛剛抵達遝氏的商徒們就被公孫度的所作所為給嚇住了,席卷遼東郡的這場豪強屠戮,終究是讓許多人踟躕了起來,商人看重的還是那份家財,即便公孫度打出了以漢家法令處決的正當旗號,可在那些身子本就不乾凈的商徒眼裡,那就是謀財害命,故而有些物傷其類起來。   商人的軟弱性這就體現了出來,他們一股腦擁擠在遝氏這個遼東邊陲,試圖躲避公孫度的屠刀的同時,還想吃掉公孫度釋放善意帶來的那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