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她就是那趙家小姐。”顧磊恨不得立刻沖過去質問她將小森帶去了哪?可又生生按耐住腳步。   這女子與那郭榮關係親密,此處正是郭榮中軍大帳,若是她耍賴不認怎麼辦?剛才那談話中郭榮倒是宅心仁厚,可這女子就不好分辨了,這麼多年過去,還是當年那位古道熱腸,寬愛和善的大姐姐嗎?   其實這些年許多疑點都無法解釋,比如小森打小就聰明,七年過去了,現在怎麼也個十一歲的大孩子了,一打聽就應該知道自己與那巫山關係不淺,早就應該有信息傳來,可至今了無影訊,除非有人從中作梗。   顧磊不由看了看那對姐弟,繼續藏身黑暗中,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摸清這些人的底細再決定。   剛到自家營帳門口,那女子閃電出手,一把揪住趙匡胤的耳朵,拖進了營帳。   “姐,大姐。”趙匡胤不敢掙脫,不停求饒道:“好歹我已是翊麾副尉,給弟弟留幾分顏麵。”   “給什麼顏麵,這又沒人。”趙婉兒教訓起自家弟弟毫不留情:“上次你就闖禍,差點連累全家,要不是監國大人出手相救,你早見不到我們了,現在大了,做七品官了,了不起了,還想闖更大的禍嗎?”   “不敢,不敢。”趙匡胤嬉皮笑臉道:“我這是哪裡又犯錯了?姐姐你指出來,我改還不行嗎?”   “你改!”趙婉兒一見怒氣沖沖道:“七年前你一沖動,殺了那留守公子,讓趙家全無轉圜的餘地,若非父親拜在監國門下,這世間那還有趙家!如今這事榮哥早已寫信於你,讓你小心行事,為何你又不管不顧將潰兵逼進雙橋鎮,這麼大的傷亡榮哥怎麼向監國大人交待?”   “大姐,當時情況緊急,若讓潰兵四散,我們到哪找那東西去。”趙匡胤辯駁道。   “你這做法若在往日也不算錯,可監國和榮哥都是仁厚之人,戰場搏殺倒也罷了,可那是百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你不懂嗎?”趙婉兒對這不開眼的二弟真是有些無奈,打架鬥狠是一把好手,就是心思不在正路上。   “大姐教訓的是。”趙匡胤揉著發紅的耳朵,低聲接受教訓。   他這副皮懶模樣落在趙婉兒眼中,氣不打一處來,可這弟弟年歲已大,不再是可以任由自己打罵的年紀了。   “你明白就好,這次出來前回過家嗎?父親身體可好?母親生了四弟,恢復的可好?大哥傷還常犯嗎?三弟二妹書讀得怎樣?四弟可愛嗎?”趙婉兒也不接著數落他,隻是拋出幾個問題。   “這!”趙匡胤啞口無言,在外闖蕩慣了,回趟家也就是走馬觀花,他那記得這些。   “你現在是家裡的頂梁柱了,姐姐已不是趙家人了,沒有機會回家看看,你就要擔負起責任來。”   趙匡胤臉紅一陣白一陣,低著頭但身體站直了,沒有了先前那副皮懶樣。   沉默了半晌,趙匡胤道:“大姐,他對你好嗎?”   “呸!這些還用你關心!”趙婉兒啐了一口,佯裝要打,心一軟又作罷,嘆氣道:“當年假死脫身,托庇在符彥卿家,掛了個女兒的身份,可去歲李守貞反叛,符家有一女嫁與其子,李守貞戰敗後,其子殺光了家人,那符家女也遇難了,可郭伯父…就是監國大人與符家商量後瞞下了此事,用我直接頂替那女的身份,還代榮哥向符家提親,可能監國一旦登上那個位子,就是我和榮哥成親之日。”   “恭喜大姐得償所願。”對自家大姐喜歡郭榮這事,趙匡胤也早有所聞。   “算是吧!”趙婉兒有幾分喜色,但還是略微遺憾道:“可從此,這世間就再也沒有趙婉兒這個人了。”   “都是小弟拖累了大姐。”趙匡胤羞愧道。   “就不用為往事掛懷了,今後穩重些,跟著榮哥多學學。”趙婉兒安慰道:“先前榮哥停了你的差使,你不要介意,監國密令一到,你就與我們一起出使一趟南唐。”   “南唐。”趙匡胤吃驚道:“密使!”   “莫要聲張。”趙婉兒眉頭又挑了起來,趙匡胤一見趕忙低眉順眼聽命,心道自己這性子是該磨磨了。   “去見識一下南唐風貌,體察一下那裡的民情地理。”趙婉兒復述了一遍郭榮告訴她時說的話。   “這是打算要…”趙匡胤心裡浮現一個猜測。   “萬事皆有可能。”趙婉兒雖拿不準,但鼓舞道:“快些成長,將來能為監國和榮哥獨當一麵。”   “諾!”趙匡胤鄭重承諾道。   顧磊聽了這麼久心焦不已,這兩姐弟繞來繞去,就是沒有提到過小森,仿佛小森根本就不存在。   “這不可能!”二師父不會騙自己,小森最後是這個趙婉兒帶走的,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   趙匡胤出來的時候,顧磊悄悄跟上他,既然他負責傷者的救治,那麼阿福可能也在那。   這也沒有,難道阿福也憑空消失了。   一樁樁事情都有些詭異,千頭萬緒纏雜,顧磊一時也理不清,看來隻能分輕重緩急來處理,趙婉兒這個線索不能丟,南唐就南唐,躲不過就闖一趟。   確認郭榮、趙婉兒、趙匡胤三人真的微服啟程後,顧磊也不再一路盯著,索性到前方等他們。   顧磊原路返回,回到和裘規分開的地方,回到那間租住的房屋,處理完一些私事,還給那便宜叔父張老板去了一封信,告訴他交通應該恢復了,商隊可以繼續運作。   交還了鑰匙退了租,顧磊在城門口等著那三人的到來。   三匹馬,三個人。   是他們。   沒有其它的隨從護衛,不過顧磊知道他們有這資本,從他們三人的呼吸動作就可以知道,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尤其是趙婉兒,可能比其它兩個男人還要高出一線。   “姐夫,在城中歇息一晚吧,再過去就是南唐境內了。”趙匡胤提議道,他這個小舅子可不敢倨傲,一路打尖探路的活都是他搶著乾。   “也好,你姐也累了,修整一晚再出發。”郭榮如善從流。   趙婉兒沒說話,曾經與郭榮一起時就這樣,裝柔弱然後扮豬吃老虎。   顧磊聽到不由微微一笑,哪知郭榮便貌似隨意的瞟過來。   “榮哥,在看什麼?”趙婉兒順著郭榮視線看過來,隻見到顧磊背影。   “一個小道士,也沒什麼,就是覺得他那衣服不合身。”郭榮答道。   “有什麼奇怪的嗎?”趙匡胤好奇道:“小道士穿了師兄的衣服出門,這是常事。”   “可能是我多心了,好久沒時間出來走走,有些緊張過度。”郭榮自嘲道。   趙婉兒下了馬,將韁繩遞給了趙匡胤,和郭榮並肩在前麵走著,道:“不如逛一逛吧,這樣自在的日子以後可難找了。”   “遵命,娘子。”郭榮笑著討好她。   “你就和匡胤學吧,也不學點好,怎麼和他一樣油嘴滑舌的。”趙婉兒心裡開心,嘴上卻埋怨著。   說說笑笑邊走邊逛,三人倒是很享受這輕鬆時光,一點看不出急著找客棧的樣子。   等他們走遠,顧磊才從城墻墻角轉出來,心裡暗暗咋舌,沒料到郭榮如此警覺,也就近了些,差點就被看出異樣。   他原本還想找個機會接近三人,好從旁打聽些消息,現在看來完全不可能。   “道爺,給口吃的吧!”一愣神幾個乞丐就圍上來。   不動聲色將真氣布滿全身,那幾個乞丐連衣角都沒碰到,就發現剛才那個小道士不見了。   安頓下來的趙婉兒問起白天的事,她並不認為郭榮會無故緊張。   “有些奇怪,那種感覺既熟悉又有幾分陌生,反正我說不上來。”郭榮仔細回憶今天莫名其妙的觸動。   “熟悉!怎麼個熟悉法?”   “那種感覺曾經有過。”郭榮閉著眼睛回憶道:“就是父親在出鎮魏州前,有一段時間,母親給我的感覺,就是那樣。”   “師姐…母親,我記得那段時間我剛好回了趟家,所以不知道你所說的,能給我形容一下嗎?”趙婉兒想了想,確實沒印象。   “你我的功夫都是母親傳授的,往日母親大人給你什麼感覺?”   “高山仰止,深不可測。”趙婉兒一臉仰慕的答道。   “與我感覺差不多,可在段時間內卻不是這樣。”郭榮站起身走到窗口,看著遠處慢慢道:“當我看她時,她似不存在,而我不看她,她看我時,哪怕是無意中瞟了一眼,我也如同遇見天敵,渾身汗毛咋起。”   趙婉兒注意到郭榮就算此時回憶當時的情景,那手背汗毛也是立起的,可見當時柴英給他的壓力有多大。   “怎麼會這樣?”趙婉兒百思不得其解。   “我猜母親大人當時已到一個新的境界,我們無法想象的境界。”郭榮揣測著,可臉上卻是疑惑萬分,接著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說母親若是真到了,她常說的九陰生陽的境界,可後來為何不但沒能護住家人,連她自己也遭了劉承佑的毒手!”   趙婉兒也想不通,便道:“那和今日之事有何關係?”   “那個小道士在暗中觀察我們,有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母親大人,隻是沒有那麼霸道,很溫和,還有幾分令人親近之感。”   “這怎麼可能?那個小道士才多大,就算打娘胎練起,也就十四、五年的樣子。”趙婉兒雖隻看到顧磊背影,但還是能估算這時顧磊的大概年齡。   “所以我才以為是自己反應過激,莫非我真是這段時間太緊張所致。”郭榮想想也覺得不可能。   “應該是,你想監國大人再進一步,就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你為此勞累了許久,大概真看岔了。”反正趙婉兒是不信那小道士是什麼世外高人的。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想不明白。”郭榮又想起一件事,正好今天聊起這話題,想讓趙婉兒也幫著分析分析。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以四脈也無能為力,為表歉意,事後他們詳細調查了那天發生的所有情況,有一件事父親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就是當天與母親、青哥兒、意哥兒,幾位小妹妹一同遇難的還有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嬰兒!”趙婉兒不由拽緊了衣角。   “是的,我問過父親,那一段府中沒有懷孕的婦女,幾位姨娘也從未提及懷孕之事。”郭榮沒注意到趙婉兒的狀況,自顧自說道:“正因如此,我和父親才會懷疑是母親。”   說著郭榮一轉身發現趙婉兒緊張的樣子,忙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哪裡不妥?”   趙婉兒蒼白臉上擠出笑容道:“我沒事,歇一會就好。”   “我扶你上榻,運功助你。”郭榮不疑有他,趕忙將趙婉兒扶坐好,就要用內功助她緩解痛苦。   可過了一會,郭榮卻發現趙婉兒神思不屬,完全沒有配合自己內力運功。   “榮哥,你停一會,我有話對你說。”趙婉兒左思右想決定和盤托出。   “我…我和師姐,也就是母親大人,是不能繁衍子嗣的。”一咬牙,趙婉兒總算說出了口。“所以回去後,你和父親還是在符家女子中重新選一位做繼室。”   說完這番話,趙婉兒淚流滿麵,眼見心願就要達成時,又被自己親手掐滅。   “這是從何說起!”郭榮又好氣又好笑,隻是趙婉兒的樣子不像是作假,便道:“我與你情投意合,父親看在眼裡,才同意用那李代桃僵之計,若不是你,我娶那符家女做甚!”   “可子嗣怎麼辦?”趙婉兒感動不已,可子嗣問題開不得玩笑,尤其郭威子嗣已絕,繼承者除了郭榮還能有誰?但要是郭榮也沒有正統子嗣,怎麼也說不過去了。   “又關子嗣什麼事?”郭榮將趙婉兒搬正對自己,虎著臉道:“將事情說清楚,否則可不饒你。”   “事情是這樣的。”趙婉兒一股腦將當初柴英對她說的話重述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郭榮感慨道:“母親早早將我過繼到她名下,原來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她一直說不可超過六層,一過六層就將專心向武,所以一直將我們都內力壓製在七層以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父親和我都是男兒,好男兒須大展宏圖,政務軍務繁雜,武功夠用就成,說來也是,如今父親和我那裡還有親自上陣與人搏殺的機會,而且我們那時子嗣興旺,也就從沒往這方麵想。”   郭榮一邊感慨一邊分析,突然道:“這麼說那嬰兒真是姑母的孩子!”   一激動郭榮對柴英換回了兒時的稱呼。   “那…那不是說可以繁衍子嗣嗎?”郭榮驚喜,看向趙婉兒。   趙婉兒卻不見半分喜色,淒苦道:“我哪有師姐的聰姿,九陰生陽我一輩子也做不到,何況那一步必有大風險,否則師姐怎麼連自保都做不到。”   郭榮將趙婉兒攬入懷中安慰道:“莫急,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法子的。”   “可時間不等人,我已越過七層,這些時日我看你離七層也不遠了。”趙婉兒突然掙脫郭榮,抓著郭榮急道:“榮哥,我們不去南唐了,我功力高過你,還可助你壓製境界,你趕緊找幾房女子繁衍子嗣才是,我們與監國大人說明情況,他不會怪你的,出使南唐有的是人選。”   “這…”事關國祚,郭榮也難做決定,父親與自己辛苦為何?隻為一展抱負?人皆有私心,若無子嗣繼承,打下這天下又有何用!一輩人隻能做一輩人的事,哪個不需要子嗣傳承自身的誌向與事業。   趙婉兒看著郭榮來回踱步,一心想讓他回去,卻又哀憐自身,真因自己不回去吧,又怕老來結怨恨。   “去!這南唐還非去不可!”郭榮思考良久,終於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