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黃睛兒罵罵咧咧朝離開關卡,眼神閃爍看向道路兩旁的荒地。   兩側土地原來應該是糧田,冬季裡進行了放荒,一眼看到頭,想繞過去都有些麻煩,肯定會被站崗的士兵發現。   “啪嗒”一聲,沒看前路的黃睛兒撞到一個人。   “怎麼走路的?讓你去做個法事,怎麼往回走?”被撞的人喝罵道。   黃睛兒一看,是個穿著鎧甲的小校,被黃睛兒撞了一下,還沒倒也沒退,下盤不是一般的紮實。   “你…”黃睛兒剛想開口,就被後背上的老道一把捂住了嘴,老道眼瞎耳聰,聽過的聲音絕不會忘記,沒記錯是那個姓趙的。   “還不給老子往前走,愣著乾什麼?”趙匡胤罵罵咧咧的驅趕著黃睛兒,他身後的顧磊也一再使眼色,總算讓這傻蛋明白過來,乖乖掉轉身。   “快走,快走,誤了咱們將軍的事,砍了你們的頭!”一身小兵裝束的顧磊也咋咋呼呼道。   “誒,老道明白,絕不會誤了軍爺們的事。”老道拍拍黃睛兒的肩膀,一邊似模似樣的答著話。   這三人不知從何處弄了三套“金吾衛”的衣服,小校的一致決定歸趙匡胤,都認為他交際能力強,發生什麼突然狀況由他來對付。   來到關卡一亮腰牌,守衛的士兵立刻放行。   走出一段路,三人立馬和老道打了招呼:“前輩,又見麵了。”   “嗯。”老道含糊的應了一聲,上次他啥也沒說就溜了,現在又接受他們的幫助,有些不好意思,可誰讓這傻孫子不管用呢?   “前輩,我們有事找您幫忙!”顧磊和老道有幾分交情,上前說明來意。   “說來聽聽。”老道說道,不是他拿捏,而是真不想太摻和這幾位的事情。   “前輩,和您上次相比,這次南唐大張旗鼓做這事有什麼區別嗎?”顧磊聽過老道講述的往事,所以那天看過地形後,心中有猜測,但以他造詣難下判斷。   “你是說武老鬼想行我當年舊事!”老道驚訝道,他原以為再怎麼樣,周家叔祖也不會想布自己後塵。   “前輩,吳越王錢鏐宣布您是吳越天寶三年(910)仙逝的,對嗎?”郭榮問道。   “是。”老道肯定道。   “吳越天寶三年,是後梁開平四年,那年徐知誥從升州防遏使兼樓船副使升任升州副使,那時周宗便已是其侍從,徐知誥此後穩步晉升,直至南吳天祚三年建齊國,三年後徐知誥恢復李姓,改名為昪,自稱是唐憲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孫,又改國號為唐。”郭榮說的這些老道沒聽過,這些都隻有國家力量建檔才可能知道,吳越錢鏐可能知道一些,但他沒和那時在地宮中老道談起,走出地宮後,這一路所聽也隻是些許隻言片語,像這麼係統的老道也是第一次聽說,對他在地宮後麵的事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你們都意思是說起身他不是在救我,而是截取了氣運轉嫁給了他選定的人,那個徐知誥!”老道盤算了片刻,綜合剛才的信息得出這個匪夷所思的結論,可老道自己都難以確定老友會這麼做,難道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也許錢鏐看出了些什麼,所以從不和自己談起外界的事情,可自己和他數十年的交情,那些在五華山隱修的歲月,對,五華山時他總提起氣運什麼的,所以自己才會特別關注這方麵的道術,騙子,不,一切都不確定,定要找他問個清楚!   老道不停揣測,心裡一時否定,又一時肯定,臉色數變。顧磊郭榮一左一右都沒再說話,有些事情還需老道自己去判斷,外人是無法替他決定的。   趙匡胤在前方開道,郭榮顧磊在後方,一左一右就像是押送一樣,五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法壇所在地。   氣運這東西捉摸不定,就像老道雖不想和他們三人糾纏太深,可又不得不借助三人的氣運,如果單靠他自己這個,時時還有天譴之危的人,想平安到地方可能千難萬難,如今卻順順利利,所以說不得不承認氣運往往主宰著些什麼。   顧磊輕聲在老道耳邊說著法壇的形製,還有法壇所在地形與布局。   老道臉色鐵青,恨恨道:“老匹夫敢而!”說著就要催促黃睛兒闖上法壇。   “前輩莫要沖動。”顧磊連忙拉住黃睛兒,一邊安撫老道:“還未開始,前輩此時闖入也沒法弄清情況。”   “李璟沒來。”郭榮突然說道:“來的是皇太弟李景遂。”按照車馬的形製基本就是這兩人之一,可現在看來分列法壇兩側的位置,皇家駐地地位並不比宋齊丘這樣的老臣高多少。   “顧道友,昨日我有件事沒和你說清楚,這也是你搞不清問題的緣由。”老道突然主動說道:“在上次我助吳越錢鏐的時候,那武叔為,也就是周家叔祖周星興,曾提議用人祭的方法補足缺少的氣運,被我否了,這次看來他想故技重施。”   “前輩的意思是!”顧客驚道:“難道這些南唐臣子是祭品?”   這推論太匪夷所思,顧磊這話一出口,其餘人聽了都是心驚肉跳。   “那倒不會是全部,但其中一部分應該可能,比如那位皇太弟殿下。”老道一邊回憶一邊推算,片刻後接著道:“武老鬼曾提到一個養運轉運的法子,就是先養足一個人的氣運,再將其轉到另一個人身上,到時候兩人氣運疊加,足以保國運長久。”   “那前麵那個被養的會怎麼樣?”趙匡胤問道。   老道沒有回答,但答案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   “當年其實我也想用這個法子。”老道看不到幾人的表情,但知道他們一定很震驚,可他絲毫沒猶豫的說了出來。   “相比於用大量的黎民百姓,或者足矣導致朝廷運轉失靈的臣子,這個方法損失最小,而且不傷天和!毀一人能安定天下,這其中道理沒人會猶豫。”   “可惜我當年沒有時間去培養這麼一個,有不忍心采用那些有傷天和的手段,隻能以自身做餌料喂天道,隻是沒想到…”   一人與天下眾生殊輕殐重,沒人會不清楚,但應該沒人會願意為人做嫁衣,用自己去成全別人,尤其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顧磊倒是挺佩服老道的,能忍住誘惑以身殉道。   禮樂響起,皇太弟李景遂著絳紗單衣,白裙襦,革帶,金鉤暐,白襪,烏皮履,一步一頓緩緩等上法壇,祭拜天地,祈求上蒼降下福祉,保佑南唐百姓。   法壇上曾經的武叔為,現在的周星興思緒紛來,這一幕似曾相識,隻是上次自己隱在幕後,現在卻是身在局中,家族命運也壓上了,不知道值與不值。   李景遂神情肅穆,舉手投足莊嚴穩重,一舉一動間仿佛有神明昭示。   前日還在猜疑皇兄是想扶李弘冀上位,昨日突然接到讓自己代為祭天,李景遂猜不透皇兄心裡做何打算,但絲毫不敢怠慢,臺下眾臣看著,自己若有差池,更會留下口實。   突然隱約間禮樂聲中摻有雜音,一陣叮叮咚咚的琵琶聲響起,這聲音細不可聞,若非李景遂靠的太近,根本注意不到是從武叔為身後發出的。   是她!周宗的嫡長女,剛才上來時沒注意武叔為身後的童男童女,這時才看清楚。她是武叔為的侄孫女,在這沒問題,但那個童男好像很眼熟,是誰啊?   李景遂視線有些模糊,那童男好像對他施了一禮,道:“皇叔,該上朝了。”   叫我皇叔,這是…對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是從嘉啊,皇兄的第六子,他怎麼也在這,還做了個小童子呢?   上朝!上什麼朝?我正在祭拜天地,真是胡鬧!   李景遂思緒混亂了,忽然覺得自己變高變大了,比法壇還要高,俯視中那武叔為手握兩件耳飾,正在神遊,旁邊跪坐一對童子,右邊的童女懷抱一琵琶,左邊童子是他侄兒李從嘉,手捧筆墨紙硯,迷迷糊糊神誌不清的樣子,視線越變越高,漸漸的他可以俯瞰大地,俯瞰著南唐的萬裡江山,和這土地上的黎民百姓。   這天地好寬好大!感慨間李景遂隻覺天地與自己一體,天地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天地。   顧磊在肩膀上輕輕一拍,琵琶聲戛然而止,周憲回頭看到是他,俏臉上驚起一片腮紅,張口欲叫,卻見顧磊豎起一根手指在唇前,會意默默站起,扯著他就要讓他先離開,儀式還沒結束,這會私奔不是找死麼。   這才看見顧磊背著個小老頭,年紀很大估摸和叔祖有的一拚,蜷縮在顧磊背上,扭著腦袋側耳傾聽著什麼。   顧磊給了她一個笑容,讓她稍安勿躁。   老道拍拍顧磊肩膀,讓他放下自己,從背後上法壇他辦不到,現在上來了就不需要別人一直照顧了。   隻見老道腳踏方步,鬼魅般繞著平臺走了一圈,突然在一個地方站定,靜靜等待時機。   郭榮三人已經被他分成三個方位派了出去,估算應該差不多了,另外兩個他不擔心,就怕自己那個傻孫子完不成交待的任務,要不是黃睛兒沒辦法從法壇背麵偷摸上來,本來是顧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