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顧磊的真氣護住丹田,那香毒才沒能攻陷最重要的陣地,為了不讓外麵的人看出端倪,郭榮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表麵風輕雲淡,其實腹痛如絞。 拍了拍黃睛兒肩膀,郭榮也在門檻上坐下。白水煉見他出來,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沒錯,指點這莽漢的人也在,隻是暫時看不出是不是中了毒。但是沒關係,隻要窮道人能將那莽漢逼入絕境就可以看出究竟。 白水煉一抱拳道:“兩位又見麵了,兄弟我如今吃的是官家飯,還請行個方便,放了皇六子和周家嫡長女。” “恕難辦到。”郭榮直接拒絕。 “那我們就隻能強攻了,你們一路過來,手提肩抗的,想來中毒不淺,就算有人質也堅持不了多久。”白水煉果然不虧為李弘冀的謀士,早已看穿郭榮的虛張聲勢,可他也不敢斷定郭榮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失去了還手之力,比如這莽漢就沒任何中毒癥狀,加之李弘冀說的毒也語焉不詳,因為那東西對練武之人殺傷力太大了,若是流入江湖恐怕會掀起驚濤駭浪,哪怕就是傳言有這東西,南唐皇室也會成為江湖共敵,所以這裡除了白水煉略知一二以為,其它人根本不知道這事。 “請便。”郭榮不與他爭論,從懷中掏出半截殘香,對著白水煉晃了晃,白水煉看見果然瞳孔收縮,很是忌憚的樣子,郭榮心知他猜的沒錯,知情人不多,這白水煉算是一個,這樣就好辦了,對方必怕自己在塔內點燃,不敢依仗人數強攻,隻能和黃睛兒打擂臺。於是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勢,將一支腳搭到門檻上,順便踹了一腳黃睛兒,示意他上場準備,別人都打算動手,這傻子還裝深沉,偏偏一個大男人雙手托腮做小孩狀,有毛病! 黃睛兒一下蹦起來,拍了拍屁股,拎著做棍子的門栓,朝窮道人招招手道:“你用什麼兵器?” 窮道人鼻孔朝天雙手抱胸對他不理不睬,黃睛兒也不生氣,大度道:“你不用我也不用。”說完扔下門栓,蹬腿跨步就是一拳。 窮道人貌似小瞧黃睛兒,其實心裡早有防範,風木離的身手他清楚,能打敗風木離的人能差到哪裡去,再不濟也能與他鬥個旗鼓相當,為了顯示風範,他才故作高深,暗中準備一交手就用上殺招,快速拿下對手。 這窮道人有一門絕技,因他來自極南之地,日夜與海潮為伴,練就一門名為“海潮掌”的武學,起式為虛,與之交手的人就會誤以為不過如此,卻不知這掌力一浪接一浪,一浪高過一浪,還能層層疊加,對手隻要大意必吃大虧。 他故意拿大就是想讓黃睛兒輕敵,好一舉製敵,在同僚麵前立威,順便打壓一下“白風雙煞”的囂張氣焰。眼見黃睛兒一拳擊來,心中暗喜,輕飄飄的一掌回擊,看似無力實則兇險。 拳掌相交,兩人竟齊聲悶哼,分別相後仰倒。窮道人心懷叵測不假,卻不知黃睛兒那日在渡船上與趙匡胤討論招式,兩人切磋時,因被趙匡胤知起弱點,反彈的攻擊總被輕易化解,冥思苦想下感受到水波的震蕩,竟巧妙將船體傳來的震蕩運用到招式上,再次與趙匡胤打了個平手,今天在這山巔沒法借到水波的震蕩,黃睛兒隻能另辟蹊徑,大力蹬踏地麵,用地麵的反震力來疊加攻擊,而窮道人的“海潮掌”對他而言,不是傷害更像是助益,隻是這疊加的頻次和力量超過了他肌肉筋骨的接受度,才受了不小的傷。 窮道人嗤牙咧嘴爬起來,左手抖成雞爪,恨恨看著黃睛兒,心裡罵道:怪物!竟能將自己打出的海潮內力悉數返還,自己差點把自己打死,這麼怪的攻擊方式,難怪風木離那個婆娘有吃了大虧,但這兩口子事後一點口風都沒露,擺明了就是想讓自己出醜,偏生自己還真的上當了。 黃睛兒也一骨碌爬起,自己一掰將折了的手復位,活動了幾下,感覺影響不大,這種肉體上的傷勢對他司空見慣,隻是窮道人的掌力確是有幾分門道,內腑受不了那一浪浪的掌力沖擊,口角那絲血跡就是明證。 郭榮被兩人嚇了一跳,心中暗罵道:傻蛋,上來就拚命,還指望你拖延時間,真是指望瞎子點燈白費勁,還好這廝抗揍,但這樣下去,對方若用車輪戰法,遲早要露餡。 窮道人見黃睛兒躍躍欲試,連忙揮手叫道:“等…等等”,沒占到便宜反吃了個大虧,窮道人也不裝了,獨門掌力對付不了黃睛兒,那便用兵器吧,一撩衣袍,從下麵將兵器取出,來的時候為了隱藏身份,他們這些人都換上了南唐士兵衣服,若是有獨門兵器的,都需要做個偽裝。 一抖包裹的布料,露出一柄鬼頭大刀,窮道人人窮兵器不窮,隻見這刀上鑲著五色寶石,兵器揮動閃閃發亮。 “且慢!”兩人正要交手,忽聽郭榮一聲大喝,這一聲用上了內力,護住丹田的真氣鬆動,香毒趁虛而入攻入丹田,可郭榮麵不改色,談笑風生道:“既然我們有人質,你們也不要傷到我這位小兄弟,如果能擒下他,就可以換回一個人質,如果能贏兩次,兩個都救回去了。” “此話當真?”白水煉喜道,這倒是也好,隻要對方沒有人質,困也困死他們。 “自然是真。”郭榮伸出兩根指頭,示意他們贏下兩次就可以贖回人質,心想到時候顧兄弟為他們解了毒,要走要留那輪到你們來決定。 “那便一言為定!”白水煉對窮道人點點頭,示意他趕緊開始,時間拖久了夜長夢多。 李景遂被押送著,剛出靜居寺就見自家馬車就挺在外麵,那個給郭榮他們示警的親信站在馬車旁,見他出來連忙迎上來。 “齊王也來了。”那人附耳道。 “哦,四弟也來了!”李景遂頗為意外,自己這位四弟行事剛直,最得先帝喜愛,若不是不想行廢長立幼,估計皇位輪不到現在那位,所以在先帝靈柩前,李璟立誓兄弟世世繼立,可現在卻私下出黑招,也威脅到其它人的底線了。 一位兵馬大元帥,一位兵馬副元帥,這份量估計就是宮中那位,也要仔細考慮清楚才敢下決定。 李景遂踏著馬登想登上馬車,往常輕鬆事突然力不從心,腳下一軟差點向後跌倒,幸虧親隨在身後扶了一把。 “殿下!” 堂堂南唐第一高手如今卻是如此境地,眾親隨無不憤怒異常。 “回東宮。”李景遂揮揮手讓手下退開,吩咐道。 不遠處齊王李景達嘆了口氣,多事之秋,南楚前線已經發動,自家人後方卻鬧起了內亂,大哥這次做的也太過了,就算想為大侄子李弘冀鋪路,也不用對三哥下黑手,那位子真那麼好坐嗎? 南唐皇宮內,李璟端詳打量著那張寫著讖言的宣紙,左思右想猜不透究竟是什麼意思。 宋齊丘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為怕意外他親自送來,可也生怕陛下會問他,讖言這玩意本來就模棱兩可,一旦解釋錯了,輕則貽笑大方,重則身家不保。 殿內還有幾位南唐重臣同樣如此,個個屏息靜氣狀若老僧,就連周宗也是這樣,好像絲毫不在意他家叔祖死活,也不在意自家閨女的下落。 “眾位愛卿,也過來看看。”看了半天李璟沒看出什麼名堂,於是吩咐殿上臣子過來集思廣益。 眾人無奈走上前,裝模作樣看著,個個好似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半天卻沒一個發言。 “孫晟你先說說。”沒人開口,李璟隻能點將,孫晟是李弘冀的堅定支持者,費這麼大勁卻搞成現在的局麵,總要有個合理的解釋,不管對不對,讓孫晟定給定個基調也好,其它人都不合適。 “大大…大吉!”孫晟道。 “何解?說詳細些。”李璟佯怒道。 “請陛下…恕…恕臣,言之無罪。”孫晟不緊不慢的請求。 “恕你無罪。”李璟有些無奈,這老東西口吃的毛病一輩子改不了,聽著費勁,但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 “臣認…認為。”孫晟定了定神,開始說道,他這口吃的毛病有個特點,隻要定下神聊開了,口吃的毛病就會消失。 “這…這顆枯樹就如太祖李淵建立的唐朝,而這新生的小叔則是烈祖所建立的今朝,這不是大吉是什麼?” “嗯!”李璟撫須笑道:“卿所言甚是!” “隻是這斧子,小童呢?” “臣未想好。”孫晟直接道,一副惜言如金的模樣,倒不是他真沒想好,而是必須形成共識,自己說完了其它人怎麼辦?其它人有其它注解怎麼辦?難道要爭論一番?這東西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說多錯多,不如藏拙。 “宋愛卿,你一路勞頓,但想必也已有成見,你說說吧!”李璟也不強迫孫晟繼續,轉頭問宋齊丘。 “吉中有兇。”宋齊丘見躲不過,說了自己的看法,道:“斧子預示著刀兵,小童是說我們還很弱小,凡事需謹慎。” “嗯。”李璟點了點頭,明白宋齊丘的意思,事若不協該收手時就收手。 接下來其餘幾人說的大同小異,不過是做了個補充,但李璟很滿意,這說明眾臣依然看好南唐,願意團結在他李璟周圍,淡化本次皇太弟事件,美中不足就是卦象中讖言解釋總是那麼模棱兩可。 李璟幻視一周,發現這裡對讖言最有權威的周宗竟然沒有發言,於是道:“周愛卿,依你對你叔父的了解,對此卦有何高見?” 周宗見李璟點名自己,麻木的搖頭道:“臣憂心叔父生死,和小女的安全,心亂如麻,臣無解。” “既然如此,諸位散了吧!”李璟從善如流倒未強迫,隻是好像想到什麼,道:“從嘉也被綁走,一對小兒女都陷入匪手,周宗你留一下,我倆聊一聊,寬慰寬慰彼此吧。” “陛下萬安。”眾臣請安後依次退出。 臣子一走,李璟看向周宗,發現他竟還是沉默,再看殿中太監宮女,明白周宗接下來的話非常重要,竟隻能對自己一人說,於是吩咐其餘人全部退出殿外。 “恭喜陛下!”周宗見殿中隻餘自己與李璟,跪下激動說道。 “何喜之有?”李璟聽了也有些激動。 “陛下看這童子像誰?”周宗說道。 “你是說…”李璟拿著宣紙的手不由也有些顫抖。 “正是陛下所想。”周宗斬釘截鐵道:“陛下還記得微臣叔父曾做的“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預言嗎?以微臣對叔父的了解,若不是得到確切的信息,是不會做如此指向明確的讖言的。” 李璟越看越覺得周宗說的在理,興奮地走下禦座,來到周宗身邊,將宣紙展開,道:“愛卿詳細說說。” “陛下請看,這童子身邊有斧子,預示著身處危險之中,而且他左右張望,不正是說他心中不安嗎,臣不知法壇上發生了什麼,但臣確認叔父當時為留下信息,又不會被匪徒銷毀,必是費了一番心思。” “愛卿言之有理。”李璟邊聽邊在殿上來回踱步,突然高聲傳旨道:“來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傳令必須保證六皇子與周家嫡長女的安全,如若有必要,可以放劫匪離開。” “陛下。”周宗提醒道:“劫匪都是武藝高強之輩,現在朝中高手應數宋大人。” 李璟這才想到,那位第一高手剛剛被自己搞廢了,而宋齊丘自持身份,早已不太出手,要他出手還必須特地給他下旨才行。 “朕省得。”李璟點頭道:“愛卿且歸,若是令叔父蘇醒,有確切消息速來回報。” “臣領旨。”周宗跪安,退出殿外,一路急行朝家趕,如今叔父昏迷,以後大概率是難以維護周家了,那麼女兒周憲就是周家最後的憑仗,剛才自己若不是強調皇六子李從嘉的重要性,李璟估計都不會太在意這個兒子的死活,朝會這麼久都沒見他提上一句,全在關注其它東西,畢竟此時的李從嘉還小,能不能成年都說不定,比起李弘冀來說,差的不是一點,真要那樣救回周憲的可能性也不大,李璟能漠視一個兒子,他周憲可不能缺了這個女兒。 周宗在皇宮內急行如風,驚得宮人紛紛散避,在他身後議論紛紛。 “今日周大人可沒有老臣風範。” “聽說是嫡女被賊人擄走了。” “真的嗎?” 這些私語自是沒能逃脫周宗的耳朵,但他卻更顯慌張,隻希望這幕被越多人知道才好,自己與李璟殿內的對話,已是觸及大位傳承,尤其威脅到了皇長子李弘冀,現在自己隻是想救女兒,還不想與李弘冀反目,關注自己此時的慌亂,就會忽略自己與李璟的私下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