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豪哈哈大笑,大步走到長桌中間,笑道:“什麼買賣需要貨比三家,申大頭領怎知我與這位做的是一樣的買賣?” 此話一出,明顯那幫漢人臉色稍有緩和,這才明白差點上了一群蠻子的挑撥離間之計。 “呸!”那蠻子頭領啐了一口濃痰,道:“我還不知道你嗎?要不是你南十寨揭不開鍋了,你會上門來找我。” 管豪卻不與他理論,笑嗬嗬又是一個羅圈揖,對著那中年人道:“這位好朋友是?”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中年人也不好太倨傲,板著臉回了個禮,道:“長樂府卓超群。” 長樂府,管豪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半會才想起這是閩國舊稱,而閩國在五六年已經被南唐兼滅。 “久仰,久仰。”管豪尬笑著道。 倒是那中年人平靜道:“亡國之人,管寨主想不起亦屬平常,現於左司馬,節度副使希崇大人麾下行走。” “當年閩王身側曾有一位用劍高手,名叫卓超凡,出自一字慧劍門,不知與尊駕是和關係?”管豪問道,他見此人使劍,而用劍之人修心,卓超群喜怒不形於色,坦承自己為亡國之人,便有了幾分猜測。傳聞卓超凡在閩王歸付南唐後仍不肯降,力戰而亡,一字慧劍門估計在閩地待不下去,不知何時投奔了馬家,但此人隻說希崇麾下行走,未說官職,想來亦不得誌。 “那是家兄。”中年眼神中短暫閃過一絲苦澀,隨即恢復平靜。 “令兄寧死報國,世人敬仰。”管豪深情贊道。 “多謝。” 管豪的話令那些一字慧劍門弟子齊齊動容,原本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蠻子頭領一邊端著酒碗嘬著酒,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管豪將一場沖突化為無形,眼神玩味。 “嘎嘎嘎。”又是一陣怪笑,蠻子頭領指著管豪笑罵道:“你們漢人心眼真多,這樣都打不起來,說吧,你管大寨主找我做什麼?” “申豹兄弟,自然是做買賣拉,還能做什麼?何況我們漢人做買賣講究的就是大家都要賺!”管豪依舊客氣的說道:“這位卓門主,你說是不是這樣?” “正是。”有了先前對話,卓超群也附聲道。“管寨主請坐。”說著吩咐弟子給管豪端來一把椅子。 管豪將椅子放在長桌中央,大馬金刀的坐下來,齊破空默默站在他身後,身子挺得筆直,兩個人氣勢絲毫不落兩側的許多人。 坐下來後,管豪也不再說話,借著端酒的功夫心裡默默盤算著,雖還是不知道申豹口中與卓超群的是什麼買賣,但通過交談,他已經大概有了猜測,上次與蠻兵聯合作戰,因為出了堵塞航道的那檔子事,南十寨將人送到地方後便打道回府,後來辰州蠻兵跟著馬希蕚一路打到長沙,而梅山蠻兵卻沒去,在管豪回來後不久也返回了,管豪估摸他們是沒的著什麼好處,否則不會半道而歸。至於卓超群這邊,馬希崇是馬希蕚的弟弟,因為在馬希蕚與馬希廣的戰爭中偏向馬希蕚,所以馬希蕚獲勝後,很是看重這個弟弟,將許多軍國大事都一並交付於他。 令管豪不解的是如今馬希蕚已經占領了長沙,按理說應該沒什麼戰事了,這卓超群跑到這來乾什麼?不過自己的感覺應該沒錯,卓超群沒介紹他的官職,估計就還是個白身,這樣他開的價碼應該不是太高,否則申豹這蠻子不會讓自己上船與他打擂臺,替馬希崇辦事,開著官船卻又行蹤詭秘,著實令人好奇。 管豪打定主意,接下來少說話,先弄清這兩家的意圖再說。 小口小口的嘬著酒,管豪一句話都不說,場麵一下就冷清下來。 申豹看看蒙著頭的管豪,又看看老神在在的卓超群,想說什麼又怕露怯,乾脆也端著酒碗喝起來。 三人這一番較勁,可苦了手下人,江麵風大又才剛入春,天寒地凍的,齊破空內力深厚還不覺得,其它人可沒有烈酒暖身,不大會功夫就被江風吹的身體發木,一字慧劍門弟子沒有師傅發話不敢亂動,申豹手下則早已控製不住跺腳的跺腳,搓手的搓手。 “已經要開春了,還有什麼買賣好做,誤了春時,你讓我家孩兒們以後吃啥?”蠻子頭領申豹不悅嘀咕著,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手下,將酒碗一摔,道:“馬上就要出我的地界了,就送到這,各回各家吧!” 說著就要拂袖而去。 “請留步。” 終究是卓超群沒沉住氣,先於管豪開口挽留。 “申豹兄弟急什麼,哪有剛見麵就分手的道理,這不是傷哥哥的心嗎?”管豪也順勢起身,將申豹按回椅子,重新拿了個酒碗將酒倒上。說著樂嗬嗬的看向卓超群。 卓超群臉上泛起一絲苦澀,流亡之人沒有太多的選擇,有機會就必須把握住,自家練劍修心,竟沒沉住氣敗給這位管寨主。 敗既敗了,卓超群也不再端著,待管豪入座後,開口道:“兩位先後返回,對後來的局勢大概不太了解,先容我介紹一二。” “請講。”管豪客氣道。 “那馬希蕚…楚王自得勝後,便誌得意滿,縱酒荒淫,將軍政大事都托付於主上,但又把持著錢糧,對有功之士不賞,軍心已經不穩,主上不知何人可以信任,反倒是與其它勢力沒有糾葛的辰州兵像是一股清流,如今辰州兵頭領已是主上座上賓,隻是在各方勢力中實力略顯不足,所以那位葛頭領指點我來找申頭領商量,申頭領放心,主上答應事後必有重謝,在原有基礎上加三成。” 說著卓超群又對管豪抱拳道:“管寨主也是我此行目的之一,可洞庭水域煙波浩淼,我怕擅入失了方位,耽擱時間才沒敢進入。” 原來這買賣本就有自己一份,管豪暗自想到,不過這下恰如其會,省得到時候別人找上門,自己卻摸不清頭腦。 管豪轉頭看向申豹,這情況他應該早已知曉,為何要自己插一腳,難道未談攏。 申豹翻著白眼,道:“葛飛虹那婆娘會這麼好心?” 辰州梅山蠻子本就不是那麼和睦,現在辰州的頭領葛飛虹是個寡婦,丈夫就是死於兩家械鬥,雖說不是申豹之手,但他覺不敢相信那女人會輕易放下仇恨。 原來是這麼回事,管豪聽完心中有了譜,道:“申豹兄弟擔心不無道理,長沙局勢不明,葛頭領勢單力薄,想找個人報團可以理解,但我們此時介入恐怕是禍非福。”管豪毫不猶豫的站在了申豹一方,此刻他們同為賣方,自然要針對買方的卓超群,不僅是為了提高價格,更是為了獲得申豹好感,後麵許多事還需要這蠻子配合,雖說他的目的也誆申豹出山。 “管兄是個明白人。”申豹也投桃報李的贊道。 卓超群麵上一僵,他沒料到管豪轉眼翻臉,先還和他配合壓迫梅山蠻子,這會就和蠻子站一塊去了,難怪這差使沒人接,大概馬希崇的幕僚都知道這倆的德性,隻是欺負他這外人不了解情況。 “五成。”無奈中卓超群隻能提高報酬。 申豹與管豪碰了下酒碗,仿佛沒聽到。 “七成。”卓超群咬著牙,一掌拍在桌上道。 管豪飲盡碗中酒,將酒碗倒扣在桌上,表示自己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剩下申豹依舊不肯答應,陰著臉不知在想什麼。 “申頭領,這個價已經是我能出的極限了,莫要太貪心!”卓超群貌似也失去耐心,大動肝火,身後弟子也人人憤怒的看向對麵那幫蠻子,蠻子們也毫不客氣的怒目回視,雙方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答應個錘子!”申豹斜著眼睛,不屑道:“這群水耗子走趟船便加七成,我們提著腦袋乾事也七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當我傻。” “嗬嗬。”管豪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卓門主,談好的價格不帶反悔的。”說著拉著椅子遠遠躲開兩夥人。 卓超群一愣,這才明白自己上了套,被一身土財主打扮的管豪給蒙了,確實沒考慮清楚其中的不同之處,隻是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如今價被抬高,降價是不可能了,不但得罪管豪,梅山蠻兵更是不會答應出山了,但若是這麼灰溜溜回去,不僅同僚恥笑,估計馬希崇也會輕看他。 一字慧劍門眾人看著這會置身事外的水寨兩人,目光極其不善。反觀管齊二人卻是毫不在意,管豪依舊一副人畜無害,樂嗬嗬的樣子,就連身後那個賬房也沒把對方威懾放在心上,如一桿筆挺的長槍似的穩穩當當。 卓超群那還顧得上心境,氣得咬牙切齒,目光在水寨和蠻子兩方人上來回尋摸,此刻船上他門下弟子人數占優,自負一人對付申豹和管豪聯手也不在話下,隻是不知管豪身後那人來歷,要也是高手就麻煩了。 任務完成不了倒也罷了,江湖人若失了麵子,以後還怎麼混!福州回不去了,乾脆在此打下一塊地盤,卓超群心一橫,眼神示意,座下三名弟子朝著管豪方向撲去。 想吃多大的飯就得看有多大的本事,這“潑風寨”多坑了他七成利,那要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吃下去。 另一邊的幾個蠻兵剛想迎上前,卻被申豹攔住,三方勾心鬥角,管豪身後那人他也看不透,他實在想不起南十寨中有這般人,讓一字慧劍門的人試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