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單獨領軍不知事務繁瑣。   趙匡胤一直擔任牙將,此次塗山出戰才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擔任主將,一路上體會到戰事方方麵麵都需要思慮清楚的難處,沒有幾個合用的幕僚,一個人啥都要管,啥都要操心。   而上次在京兆府,趙普對官務軍事都如數家珍,事無巨細都交待的很清楚,趙匡胤看在眼裡,如果能有此人相助,自己此行會輕鬆許多。   所以一到地方,就派人打聽,果然在一間鄉下私塾裡有這麼一位趙先生,剛來不久。   趙匡胤褪下鎧甲,換上常服,隻帶兩牙兵就直奔趙普所在。   冬季大雪紛飛,道路濘結濕滑,三人下馬步行。兩國交戰,村民一見外人都趕緊閉門不出,趙匡胤好容易才找到,那間由野寺改建的私塾。   天寒地凍又逢戰亂,學生早不來了。從劉詞那歸來後,趙普一直無所事事,要不是當今天子禁佛,這間寺廟沒了用處,鄉人一合計,決定開家私塾,他還沒個落腳處。起床後趙普拎桶打了水,剛燒上就聽外麵有人叫門。   “趙先生,趙則平可在?”   趙普隻當是哪家學生的家長,連忙出屋,打開院門,一看,外麵站著三個人,身後還牽著三匹馬,來頭不小。   不及細看,趙普拱手問道:“學生便是趙則平,幾位有何貴乾?”   “哈哈!”中間那人已看清趙普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大笑道:“則平兄,可還記得我?”   趙普睜大滿是眼屎的眼睛看去,這不是趙師弟的二哥趙匡胤嗎!   趙普驚喜道:“趙賢弟,何故來此?莫非…”   趙普回到此地,一開始還給師妹趙婉兒托了信,想另尋份差事,但在劉詞幕府中,他也沒撈到什麼積蓄,所以不敢去開封,再後來沒多久,戰事開啟,此地與外界消息斷絕,亂世人命賤如草,他也不敢冒險外出,此時看到趙匡胤,哪裡還會不明白,定是師妹指點其來此的。   “何不進去一敘!”趙匡胤笑嘻嘻道,說著從腰間解下一酒囊晃了晃。   趙普不由喉頭咽了咽,他雖不好酒,但冬日天寒,有酒可溫,起步快哉!   連忙將三人讓進院子,這野寺改的學堂還蠻大,把馬栓在院中樹下,趙普將人請到屋中。   趙普就著剛溫熱的井水洗了把臉,回來就見趙匡胤已經不客氣的,自己找來暖壺將酒已溫在爐上,趕緊去洗了幾個粗碗,在爐旁木桌擺好。   這屋子原來應該是在間偏殿,在那些泥塑或者銅塑的佛像搬走後,隻有這麼少少的擺設,一個爐子,一張方桌,三條長凳,還有靠墻的一張床。   “則平兄竟過的如此清苦!”趙匡胤看著堆放在墻角的書籍感慨。   “嗬嗬!”趙普自嘲淡然一笑,道:“還算好,有個落腳處。”   趙匡胤將溫好的酒四分,舉杯邀飲,道:“為我等再次重逢乾一碗。”他沒繼續剛才的話題,讀書人好麵子,多說無益,按說趙普作為劉詞幕僚,以其對事務的乾練,在京兆府有的是上下其手的機會,哪知竟家徒四壁,看來此人人品亦極好,趙匡胤心裡更加有了招攬之意。   一碗熱酒下肚,驅散了滿身的寒意。兩人敘了一番舊情,說起趙匡胤此次任務。   “清流關。”趙普低頭思索一番,正色道:“此關是南唐烈祖李昇為溝通南北交通所建,有“金陵鎖鑰”之稱,照賢弟所言,黃埔暉姚風兩部都退守其中的話,那就真的不好打了。”   “是啊!我部兵少,強攻是不可能的。”趙匡胤聞言不動聲色,來此前郭榮已有交代,丐幫弟子會將打探清楚的地圖奉上,讓趙匡胤見機行事,最好是能破而不破,將南唐機動力量都吸引到清流關與滁州城來,為左翼韓令坤部閃擊揚州做準備。   所以趙匡胤雖有心招攬,還是想看看這位趙先生對戰局的看法,以便將來的任用。   “貴部兵力幾何?”趙普問道。   趙匡胤伸出一掌,答道:“五千。”   “隻有五千,這可…”趙普眉頭緊鎖,忽而想到什麼,笑道:“趙賢弟,我在京兆府時,曾翻閱過府內紀要,剛好有關黃埔暉的記載,想來可用。”   “哦,怎麼說?”   趙普微笑解答:“黃埔暉原為後唐魏州軍卒,勇猛而無賴,他先是煽動魏州兵反叛,轉而又傭立平叛的李嗣源為帝,因傭立之功被任命為陳州刺史,到後晉時,他出任密州刺史,見契丹勢大,不敢交戰,直接南逃,投了李璟。足見此人慣於見風使舵,所以賢弟兵少倒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我斷那黃埔暉見賢弟兵少,必會出關迎敵,清流關地勢險要,真要是黃埔暉姚風兩部兩萬人,加上原有守軍,都窩在關上,哪才不好打,隻要是他能出來,我們總能想到辦法誘而殲之。”   “哈哈哈。”趙匡胤大笑,一把協住趙普臂膀,道:“則平兄此言,甚合我意!走吧!”   “走?哪裡去?”趙普矜持問道。   “自然是軍中。”說著趙匡胤朝兩個牙兵使了使眼色,那兩牙兵將趙普夾著便朝外走。   趙匡胤環顧了一圈屋子,嫌棄的憋了憋嘴,扯過一床單,將墻角的書籍攏做一堆,用床單打包,甩到肩頭,扛起就走。   到了屋外,趙普已被放到馬背上,趙匡胤上前牽了韁繩,道:“這個小廟可容不下則平兄這樣的大神,不如和我去博一番富貴。”   趙普也不掙紮,他本就想出仕,師妹這兄弟現在雖並不顯貴,但此番單獨領軍,隻要乾出成績,未來可期,自己到他帳下,總比在這教書強。   四人三騎回到營地,就有兵丁匯報,有幾個商賈人士前來勞軍,正在大帳中等候。   趙匡胤奇道:“我軍剛到這,又未大勝,哪有什麼商賈會來勞軍?”   說是這麼說,趙匡胤心裡還是有了猜測,應該是丐幫的眼線,隻是這窮哈哈怎麼扮成商賈了?   進到大帳一看,還真是商賈,中間那老者氣度不凡,所謂“居移氣,養移體”,這老者一看就是久居富貴之人,丐幫的窮哈哈還真扮不出這份氣度。   “幾位何人?從何而來?所為何事?”趙匡胤打量了一番,直接三問。   中間那位老者從容一笑,拱手道:“我等皆為丐幫弟子,從滁州城來,來助將軍一臂之力。”   果真如此,這時節,以這身份上門,應該沒假。   老者身邊一人遞上證明身份的腰牌,老者也獻上一物。   趙匡胤查驗了腰牌,無誤,這才打開老者的錦帕。   這錦帕上用不同色彩的絲線繡著圖案,外人難辨是何物,久居軍旅的趙匡胤卻一眼看出是山川地理的堪輿圖。   老者伸出一指,點著錦帕上一根金線,道:“將軍請看,這就是那條直通清流關後的小道。”   “南唐可知?”   “不知,老夫此次就是親自直接從滁州城,以這條小道過的清流關。”   趙匡胤聞言大喜,心道四弟真是出息了,手下竟有如此得力乾將,不僅探得這小道,還親自驗證有效。   “多謝老丈。”趙匡胤客氣謝道,有了這份情報,清流關就是囊中之物,拿不拿隻看時機問題。   “那我等就告退了。”老者見事已辦成,知機告辭,趙匡胤也未做挽留。   待他們離開後,趙普疑慮道:“這些人都是金陵口音,可信否?”   “可信!”趙匡胤斷然道,事是郭榮吩咐的,人是四弟黃睛兒手下,沒有什麼不可信的。   “那就還辦了,我們隻需以三千人為前鋒,剩下分半,一千人大張旗鼓,做數萬人之態勢,那黃埔暉見狀定想吃掉前鋒,再縮回關隘,這樣既有了戰功,又能給南唐皇室一個交代,所以我們另一千經小道繞過清流關在他出陣時殺出,清流關破矣。”趙普出謀劃策道。   “好計!隻是…”趙匡胤贊嘆,卻又有些猶豫。   趙普問之,趙匡胤將郭榮要求合盤托出。   “這…”趙普踱步沉思。郭榮這盤棋倒是深謀遠慮,按說也不難辦到,隻是看趙匡胤臉色,好像其中還有其它事情。   “將軍可是有其它打算?”趙普思考一陣吼,試探問道。   “不瞞先生,我是有小小的私心,皇上要求我將敵軍更多的力量吸引過來,可如今戰機就在眼前,所謂夜長夢多,就怕時間一拖久了有變化,嗯,還有就是…。”趙匡胤說道,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將軍不妨直說,則平別無所長,倒是可以為您分析一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普見狀勸諫道。   “唉!說來這次出戰才算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單獨領軍,以前都跟在姐夫…”趙匡胤說著恍然好像說漏嘴了,抬頭看向趙普,見他似笑非笑,才想起大姐之事,這位可也是知情人,索性沒了顧慮,直接道:“姐姐姐夫將我保護的太好,沒給我太多機會,這次機會難得,我就想做出些成績,好讓他們看看,我趙匡胤也不是非要托庇在他們的羽翼之下,現在機會來了,可又怕壞了姐夫的大局。”   趙普擊節贊嘆道:“將軍由此大誌,才不旺我投入將軍麾下。”他倒不怕趙匡胤野心大,就怕趙匡胤誌向小。   說著趙普對趙匡胤深深一躬,道:“主上,可否將你與陛下的往來信令與我一觀。”   這下連稱呼都變了,趙匡胤聞言喜形於色,連忙叫帳外牙兵將往來文書都搬來。   趙普細細看過所有文書,道:“主上想要一個什麼效果?”   趙匡胤回道:“自然是戰果越大越好!”   “那就好!”趙普取出一份文書,道:“陛下私下吩咐時讓你伺機而動,這就是臨機之權,你看這份命令。”   趙匡胤接過一看,是郭榮下令要他加速趕往清流關的命令。   正想不明白的時候,就聽趙普解釋道:“陛下讓你加速,也可以理解為事態有變,與前麵的命令不沖突,所以主上在到達後,亦可臨機做出反應,至於是不是將該引來的敵人都引來了,那還不是最後想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的事。”   “妙!”趙匡胤一拍大腿,這會他才深深感受到這些文人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