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你敢在我眼前這麼說。好像魚人和海盜是兩樣東西似的。”
“不完全是,大人。”
潮聲堡的陽臺邊,德威特·赫恩像在離開王都前的宴會上一樣高聲大笑。說到底,能離開鐵爪城的話,騎士海灣貴族和船長們的麻煩又算得了什麼?多爾頓了解他的領主……特蕾西公爵希望德威特能作為擁戴女王的翼護,但她注定會失望。德威特恨弗萊維婭女王就跟仇恨自己身上的魚鱗一樣。領地事務的繁多雜亂隻是一時之慮,而王族帶給他的傷害卻是永久的。勞倫斯·諾曼原本隻肯給他子爵地位,但在離開王都時德威特·赫恩已是騎士海灣的伯爵大人。南國四葉領大名鼎鼎的“幸運天使”回到蘭科斯特的家族城堡,也不過獲得同等頭銜。然而這安慰不了德威特……他想要的隻會更多。
更多。侍衛隊長心想,恐怕他要的不會是更多海上的群島。流水之庭鄰近海灣,向北遠一些則是普林城……都不是什麼強大的諸侯。特蕾西·威金斯沒有教過德威特如何奪取權力或侵占土地,不過多爾頓認為這樣的能力與影咒的魔法無異,都是流淌在血脈裡的。
無數白鷗飛過海峽,有人用箭射它們。多爾頓在城堡圓塔的陽臺上眺望,燈塔鎮林立著灰石樓和土墻壘,平民的瓦棚屋搭建在底層,在城墻底密集擁擠如礁石根上攀附的藤壺。多爾頓目睹一隻海鷗脫離族群向潮聲堡而來,它撲翅鉆入高樓旗桿間的錯落縫隙。
隨後,一連串急促的腳步接近。
是園丁。“四葉城的來信。”他頭頂的編草帽幾乎跑掉下去,三層樓的高度可不簡單。
侍衛隊長還沒來得及阻止,領主便越過他,奪下園丁手裡的花朵。綻放的三色堇每一片花瓣上都寫滿了字,德威特剛一看完,就凋零枯萎。他臉上的喜悅光彩也一同消失了。
多爾頓看著園丁撿拾殘株,從壓抑的走廊悄悄逃走。南國威金斯公爵極為謹慎,永遠都隻用能夠徹底毀掉三色堇原件的方式傳遞信函,想必以後讓園丁苦惱的時刻還多著。但更煩躁的無疑是領主德威特。四葉城的信從未帶給他好消息,看來這回也多半如此。
“得準備一下。”領主說,“招待我們的新客人。”
“客人?”
“要到我的領地觀光的陌生人。”德威特當他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顯然已經惱火到了極點。“伊士曼的災星。”他譏諷道,“幾天前我還在和你說笑,多爾頓,這次就輪到我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前幾天,令領主大人感到愉悅的是碎月神降的神秘事件。侍衛隊長一下清楚了來客的身份。涉及到蒼穹之塔,他竟很想知道克洛伊又派使者來做什麼。“該怎麼處理,大人?”我有職責在身,最終他克製住自己。
“處理?能怎麼辦?我在我的領地裡根本沒有值得信任的人手。”德威特回到柱廊的陰影裡。“交給吉爾斯·阿納爾德爵士或者洛朗·維格,我看他們整天閑得沒事乾。”
他口中的兩個名字近來頻繁在多爾頓耳邊出現。其中前者是總管物流的實權貴族,後者則是騎士海灣艦隊的總司令。侍衛隊長更警惕吉爾斯爵士,論手段,他比伊斯本更狡猾;論身份……即便阿納爾德家族名聲不顯,多爾頓也無法忽視他們一族非人的本質。吉爾斯·阿納爾德是名血族,據說最喜歡的鮮血口味是鯨魚血。多爾頓根本無法想象。
騎士海灣作為伊士曼最大的貿易港口,其命脈自然是航運跟艦隊。遺憾的是,德威特暫時沒把握將這兩個至關重要的職位握在手裡。而想要掌控海港,兩者的支持必不可缺。
伯爵纂起拳頭,“早晚有一天,沒人能插手我的封地。”
侍衛隊長清楚,他的怒意並非隻對屬臣。對此他幫不上忙。他隻負責執行命令,守護伯爵的安全。在到達騎士海灣前,多爾頓希望自己能遠離凡人的紛爭,但後來他意識到真正與神秘之路沖突的是職責。對此他也作不出抉擇。好在那一天尚且遙遠,我不用如此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