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方法,竟然是要他等上十八年,屆時雷峰塔塔頂的舍利會變得最弱,隻需成年後的白蛇之子入塔,送還妖力,白蛇就能借機破境,躋身妖王,沖破雷峰塔。 “可是,我娘子沒有生下孩子,隻留下一顆蛋,小青說,這蛋中的幼蛇,生機全無……” 雖然言語頗為可笑,但無論是說話的人,還是聽者,都十分嚴肅,因為許仙將要麵臨的,極有可能是餘生的愛而不得。 “好像,相愛的人總是走不到一起。” 許仙不由得說道,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可是,這不該是話本上的故事嗎?怎麼就成現實了呢?” 一旁的小青似是下定了決心,突然騰空飛起,猛然間現出百丈真身,一條青蟒禦風而起,狠狠得撞向那座鎮壓了她姐姐的雷峰塔。 一次,兩次,三次。 每次撞擊,雷峰塔塔頂的活佛舍利都會發光,金光閃閃的同時,便會有一層結界護佑在雷峰塔表麵,以保雷峰塔不毀。 第四次時,青蛇終於徹底撞碎了結界,活佛舍利瞬間破碎,它,成功了! 雷峰塔塔底,白素貞看著麵前恢復男身的小青,滿臉的心疼,“你這又是何必呢?” 早就知道真相的小青,大搖大擺地走向白素貞,一把就抱住了她,直接便吻了上去。 “老子早就說了,老子要跟你做道侶,不然你就打死老子。” “如果有下輩子,我就煉化成女兒身,到時候還當你妹妹。” “好了,哭什麼哭,老子都沒哭,愛而不得縱然簡單,但你要想成功渡劫,你得與他飽嘗離別之苦,在那之後,才能說什麼放下、放不下。” “下輩子再見了。” “姐姐。” 青蛇魂滅,就此隕落。 哪裡還有什麼下輩子,魂魄都用來撞擊佛舍利了,而佛舍利又最克製魂魄。 所以,他的那句再見,就隻是再也不見了。 兩行清淚倏忽而下,白素貞知道,自己該出去了,因為她突然明白心上人的神劫是什麼了。 是自己。 原來,哪裡是天王世家的算計,就算天王老爺不來找自己,也會有地王老爺,張老爺,李老爺來找自己,自己終會跟許仙一起歸劫,渡劫。 因為,自己就是他的劫。 生死劫。 緩緩走出雷峰塔,白素貞便看見了許仙。 原來,在極致的感情麵前,真的有度日如年一說。 神色麵容都老了幾年的許仙突然間看到娘子從中走了出來,喜出望外,“娘子,你怎麼?” “是小青,他犧牲了自己,我才得以逃脫。” 當天夜晚,失眠已久的許仙早已睡著,隻餘白素貞卻不知該如何與相公再訴衷腸。 忽然,有一靈鶴打開窗戶,飛了進來,看了一眼白素貞,又飛了出去。 白素貞急忙穿好衣服,跟了出去,果然,那個道士從未離開過他們。 “白蛇,當年貧道勸你離開,你不願意,經歷了這磨難重重,有何感想啊?” “求道長救救小青。” “青蛇魂魄已然消散,除非神明在世,再無他法,可是,這世上,哪還有神明啊?” 白素貞不再說話,就陪著道長,一起欣賞著山下的風景。 術山道士心裡有些不落忍,便想說些往事,可白素貞顯然已經做好準備了。 “道長,我不想死,可是,我更不想他死。” “命中注定,多好的姻緣,卻敗給了神劫,真是可惜,可惜。” 兩人似是雞同鴨講,卻又不約而同的相視而笑。 “道長,如果我的死,換不來他的生,是不是就白死了?” “你好歹也曾是妖族大聖,怎麼這麼不知道變通呢?即便失敗了,他也不用日日夜夜生死不得,苦苦思戀了。” “也是,好像隻有這麼想,才不會後悔。” “情之一字,何等深奧,既已拿起,誰又放得下?當年那位以這六字作為勘破成神的契機,本就是為斷了世人成神的念想,誰能想,主人還是想成神。” “所以當年神明跌境的原因,還是沒人知道?” “就連天王世家的那位都不知曉,可能,真的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術山突然沒來由地說道:“其實,九州的神明們都知道的,可是他們都將這段記憶封印起來了,哪怕是自己都無法解封,因為這層封印,名為天神,隻有神境才能破解,可如今的九州,哪還有神境?” 白素貞好像想明白了什麼,“有沒有可能,不成神才是最好的選擇?” 術山噗嗤笑出了聲,“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用嗎?不成神,便成鬼,永世不得解脫。” “反正總要有人去做這個鬼,我就當仁不讓了,等他醒了,記得告訴他,當年那個白影,從沒有懷疑過他,從來沒有。” 翌日,白蛇白素貞在金山寺破境妖王,天雷滾滾,連綿不絕,所以她終究沒有挺過,身死魂滅。 就這麼幾天,許仙就經歷了自己被囚,與娘子不得相見,身份轉換,娘子被封印,自己在塔外,二人不得見,如今,娘子更是直接身死,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一夜白首,須發皆白。 許仙終是未能放下,於是他削發剃度,便成了金山寺的新任主持。 大雄寶殿之上,釋迦牟尼掌心之中,不再是缽盂,而是一顆晶瑩剔透的蛇蛋。 蜈蚣精去了天闕宮,做了護山供奉,桃樹精被許仙一紙敕令,趕來了金山寺,現回了原形,受罰百年。 一天,有一個雲遊道士闖進了金山寺,揚言要主持親自接見,小僧侶急忙上報給了大師傅,大師傅找到了長老,長老見過了那個道士,交談了幾句,覺得其談吐不凡,便命人去請主持來。 許仙此時還在大雄寶殿,念誦經文。 自他擔任金山寺主持後,金山寺的香火很快就再次鼎盛起來,源於那場鬥法,現在來燒香許願、還願的人,比法海在世時,竟還多出數倍來。 而許仙擔任主持後沒多久,便不再管理寺中的事務,專心誦佛念經,就在這大雄寶殿,一月一次,一次一月,從不間斷。 “住持師傅,山門外來了個雲遊道士,他說白娘子曾有幾句話留給您。” 當小僧侶‘白娘子’三個字剛出口,許仙的嘴便停了下來,於是,在大雄寶殿待了數年的住持,終於離開了這裡,前往山門。 “術山道長?” “白娘子曾讓我在三十年後的今天問你,可曾放下了?” 許仙阿彌陀佛一聲,“我既已拿起,便斷無放下的可能。” “還是放不下?” “放不下,便是放下。” “既如此,那我就要再問你一句了,何謂愛別離?” “愛而不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得而復失。” “有何感想?”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術山道士點點頭,大笑不已。 “好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可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出家人不打誑語。” “這句話說服不了我。” 許仙忽然拉住了術山的手,“你死都不會信的,因為信了,你就會死,是也不是?” “你,你放手。” “既然我已勘破這六字,你為何不肯歸位?” “這大好河山,我也想多看看。” “不,你想做自己。” “那你就放過我唄?反正即便你成了神,白娘子也活不了。” “若有來世,我定給你自由身。” “你可別騙我。” “本座不放誑語。” 話音未落,術山道士便化作一道流光飛進許仙體內,許仙成神了。 成神的那一瞬間,許仙便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後果。 於是,他救活了小青,將那枚蛇蛋送到了一個禁地。 --------- “繼續呀,師父。” “那個禁地,就是這裡啊。不然咋有的你?” “哦。” 不過少年不知道的是,那枚真正的蛇蛋,早就破碎,而少年自己,就是許仙本身。 他更不知道的是,就在許仙神隕後,他的‘師父’親自出馬,前往酆都,求爺爺告奶奶,將那隻世世不得解脫的女鬼,放回了人世。 而那人的轉世,便是他還未過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