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斯主持完神廟的日常工作,來到龐培的軍營時,已是下午。 有了充足的木材,營地內建造戰船的人數較昨天多了兩倍。 近海上的景象也是熱鬧非凡,戰鼓聲和呼喊聲響徹雲霄,一大批戰船在海麵上來回航行。 龐培正站在海邊觀望,聽到身後的動靜,他連忙轉頭。 “洛爾維斯啊,總算把你盼來了。” 龐培張開雙臂,熱情地擁抱著提爾斯。 提爾斯慢慢推開他。 “行了行了,今天怎麼又想到找我了?木材有問題?” “哪能有問題啊,”龐培笑得開心,“這些木材解決了我心頭大患,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了。” “趕緊說正事吧。” 龐培也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 “洛爾維斯,今天還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龐培把他拉到海邊,指著海麵上那些戰船,“我們現在每天都有兩三條新船下水,原先招募的船員們也有了場地適應海上的生活。” 他接著說道:“你也知道,一到海上,最重要的就是劃手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否則戰船都跑不起來,所以他們正在練習。” “沒錯。” 提爾斯望向海麵上鑼鼓喧天的場麵,深知這些準備很有必要:“我看他們不是練得挺好的嗎?” “這都是表象。” 龐培指向右邊那些航行自如的戰船:“那邊的劃手,是我招募來的希臘人和迦太基人,他們劃船有統一的唱詩和歌曲,可以固定節奏。” 他又指向左邊,那裡的戰船都在原地打轉:“但是這邊的劃手,是我招募的羅馬人和一些奴隸,你看,那些船根本沒法前進。” 在地中海區域,羅馬人的陸戰可能天下無敵,但一到海上,沒有海洋基因的短板就彰顯得一覽無遺。 提爾斯提議:“那就把唱詩和歌曲都教給他們,慢慢練習,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問題就在這裡!我們羅馬人向來沒有航海天賦,希臘人的唱詩他們學得很別扭。” 龐培轉頭看向提爾斯,提出了他的要求:“洛爾維斯,要不你來編一個全新的唱詩版本?” 提爾斯眉頭一皺,戰術吸氣。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找了好幾個音樂家,但是他們編的歌我聽著都不滿意。”龐培壞笑道,“你能變出那麼多木頭,想來一首歌,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 這強人所難的要求,讓提爾斯有一種,學心理學要求表演讀心術,學臨床要求當場做手術的即視感。 最關鍵的是,他也根本不是學這個的,專業不對口啊! 提爾斯不禁覺得,怎麼這前三頭,性格一個比一個頑劣,這就是人不可避免的劣根性嗎? 這件事,顯然不妥。 看得出提爾斯有些不情願,龐培接著說道:“不白編,我付錢。” 妥了。 提爾斯和龐培握了握手。 “在此之前,我還有個小問題。” “請講。” “這種事情你都要親自抓點,也太細致了吧。” 劃船時的唱詩和口號,是海戰中重要的一環。它既可以保證劃手們的動作統一,也可以分散劃手的注意力,緩解他們的疲勞。 但這種事情,其實完全可以交給下麵的人負責,作為主帥,實在沒必要親力親為。 提爾斯覺得他有些舍本逐末了。 龐培卻義正嚴辭地回答道:“洛爾維斯,你的眼界太窄了。我們羅馬人雖然在陸地上戰無不勝,但到了海上,顯然不如這些希臘人和迦太基人,你能忍受這種屈辱嗎?” “所以這一仗,我不光是為了清剿海盜,更是要確立羅馬海戰的特有戰法,為後世奠定一套成熟的體係。” 提爾斯佩服地點點頭——原來是自己的格局小了。 但這個任務,顯然也讓他有些發愁。 在前世,提爾斯跟音樂沒有半毛錢關係。 唱歌不跑調已是萬幸,怎麼可能會有作曲編曲這種稀有的天賦呢? 但他也聽過不少音樂,隨便挑一首應付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想著想著,提爾斯靈光一閃。 反正就是保證節奏感,同時分散注意力,用什麼不是用呢? 提爾斯看向龐培,透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龐培居然感覺到了一種荒誕的感覺。 “這麼快就想完了?” “算是吧……”提爾斯欲言又止,“就是怕你們接受不了。” “我相信伱,我現在就去召集各戰船的領唱人和劃手們。” 提爾斯追加要求:“再叫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鼓手,我有用。” “行。” 很快,各個戰船的負責人共計200餘人,就在臺下集合完畢。 臺子上還有一個鬢邊斑白的老鼓手和一麵戰鼓。 事前,提爾斯就為老鼓手和龐培哼唱了一遍他新編的“唱詩”。 兩人聽後都覺得十分訝異。 羅馬劃手的傳統唱詩,由四個部分組成,每個部分包括一個問題和三句回答。 劃船時,由領唱人喊出一個問題,所有劃手齊聲回答三句呼應。用這種方式保持的節奏,可以讓劃手們至少保持一分鐘劃動15下的頻率。 而提爾斯新編的曲目,簡直顛覆傳統,讓兩人眼前一亮 這是一種互動式的唱法,而且他們也從未聽到過如此具有律動感且新奇的旋律。 龐培驚嘆提爾斯的才華,老鼓手聽過幾遍之後,也迅速編排好了完全契合的鼓點。 提爾斯不禁感嘆,果然神曲就是能跨越文化和時空,產生共鳴。 隻見他站在演講臺上,麵對下方200名手拿小型船槳的人,大聲說道。 “各位,下麵我先哼一段旋律,大家感受一下這個節奏。” 提爾斯給老鼓手使了個眼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段律動感十足的旋律配合著鼓點響起。臺下的人聽著這段音樂,開始不自覺地跺腳和來回伸頭。 哼完前奏,提爾斯拿起船槳。 “好,接下來是唱詩的內容,請各位跟著我的節奏一起練習一遍。” 說著他舉起船槳,臺下所有人紛紛照做。 ……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延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提爾斯將這首歌詞翻譯成了拉丁語,雖然一些詞匯詞不達意,但基本的音節數量全部保持一致。 臺下的眾人聽著這聞所未聞的唱詩詞,全部愣在原地。 但這音樂配合著鼓點確實十分抓耳,漸漸的,眾人心聲一種盡情馳騁,自由飛翔的感覺。 提爾斯邊唱邊劃,循環到第二遍的時候,臺下所有人的動作井然有序。 第三遍,所有人都學會了這一唱一和的互動式唱法。 “蒼茫的,天涯是……” 眾位劃手:“我的愛!” “綿延的,青山腳下……” 眾位劃手:“花正開!” 這動人的旋律讓圍觀的奴隸和其他劃手們也自發加入了進來,所有人的積極性都被充分調動。 當提爾斯宣布教學結束時,臺下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龐培也在一旁欣慰地拍手。 眾人無不歡呼雀躍,提爾斯站在臺上,心情十分復雜。 他已經能想象到:地中海上,龐培的艦隊唱著最炫民族風,四處追擊海盜的情景。 文化輸出,當在今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