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萬裡無雲。 提爾斯和伊薇兒一人一馬,行走在返回王宮的小道上。 陽光透過密林在路邊灑下斑駁的樹影,草叢中點綴著繁盛的野花。 滿袋的阿涅芙洛斯掛在馬鞍上搖搖晃晃,讓提爾斯的心情如這條小路一般靜謐平和。 因為拿到這些花之後,自己就有了研究的主動權;而且今後也不必再時常去往行宮,正好騰出了手,去收拾王宮裡那些陽奉陰違的人。 此刻,提爾斯還盤算著過段時間想個計策,把那塊石壁也一起鑿下來帶走。 而伊薇兒的表情卻是若有所思,不如平常那般放鬆。 “想什麼呢?”提爾斯用餘光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伊薇兒轉頭望向他。 “主人,我總覺得怪怪的。您明明有拒絕那個女人,為什麼她還要不斷向您求愛?” 聽到這話,提爾斯難免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一種初步養成的欣慰。 這個小怪物終於想學習人情世故了嗎? 他認真回答道:“伊薇兒,你的直覺向來很準。你覺得克利奧帕特拉對我是真實的愛慕之情嗎?” 說起這個話題,伊薇兒恨得牙癢癢。 “一開始沒有,但到了後來,”她咬牙切齒,“她好像真的喜歡上主人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 伊薇兒回想了一下:“幾天前,我們第一次找到地下密室的時候。” 這個說法讓提爾斯沉默了半響。 他原以為克利奧帕特拉的獻媚,不過是謀求政治利益的手段。沒想到那女人似乎真的動了真心,這一點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稍微瞄了一眼提爾斯匪夷所思的表情,伊薇兒就明白了。 “主人原來沒有察覺嗎?” 提爾斯清了清嗓子:“是的,這一點倒是我疏忽了。我以為她對我示好,不過是想利用我,但如果她還有點真心的話……” 話鋒的轉變讓伊薇兒繃直了後背,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主人對那個女的生出一些多餘的憐憫。 好在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提爾斯冷笑一聲:“那我也不會收下她的愛慕。” 伊薇兒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什麼?” 這個問題她很在意,主人到底會討厭什麼樣的女人。 迎著伊薇兒急切的目光,提爾斯平心靜氣地說道。 “因為她心術不正。” 他緩緩道出了原委:“伊薇兒,還記得我們第一晚去行宮,她向我們展示腿上淤青的事嗎?” 伊薇兒心領神會:“主人覺得那淤青是假的?” “沒錯。她說那些傷都是托勒密打的,但淤青的顏色呈青黑色,說明是才挨過打不久。如波提紐斯所言,她和托勒密已經分居好幾年了,那托勒密是上哪兒去打的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自己偽造了這些傷痕。而且她身嬌肉貴的,我想這些淤青肯定不是真打,而是用某種顏料畫出來的。” 作為一個挨打經驗豐富的人,伊薇兒也覺得那些淤青的顏色很不自然,隻是沒想到主人早就注意到了。 提爾斯繼續說道:“後來,她又跟我講述了托勒密的種種惡行。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家暴、淫亂、和酗酒。 “伊薇兒,你可能不清楚。在所有的歷史故事裡,暴君都是這樣的,形象過於經典了。所以我懷疑她是編了個故事,為自己營造出一個可憐妻子的形象,以博得我的同情。” “這樣一個把造謠和詆毀當作武器的女人,讓我覺得惡心。” 聽完這些,伊薇兒默默地點點頭。 她隻覺得克利奧帕特拉過於愚蠢,居然敢在主人麵前弄虛作假、賣弄聰明。 而提爾斯說完這些,也嘆了口氣。 想來如果真的走進了那女人的溫柔鄉裡,那這會兒自己可能已經身敗名裂了。 正在此時,伊薇兒突然拉住韁繩,警覺起來。 提爾斯剛一轉頭,就看見一隻箭矢從遠處迎麵飛來,眼看就要射中自己的額頭。 千鈞一發之際,伊薇兒撲了過來。 兩人雙雙從馬上跌落,那支飛箭直直地紮在了樹乾上。 還沒等他們起身,周圍的樹叢中又傳來好幾聲動靜。緊接著,十幾個流裡流氣的土匪跳了出來,在他們身邊圍成一圈。 領頭的男人看了看地上的提爾斯,動作稍微有些停頓。 這人怎麼還從馬上跳下來了?難道早就發現我們了? 但男人也沒有多想,隻見他把刀尖對準提爾斯,猖狂地叫囂道。 “朋友,遇見我們算你倒黴。現在,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否則……“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 隻見提爾斯自顧自地站起身,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說吧,誰派你來的?” 聽著提爾斯沉著的語氣,男人稍稍愣了一下,接著又鉚足了勁。 “什麼誰派我來的?看不出來嗎?我們是土匪啊,搶錢的!” 提爾斯有些無語。 自從被波提紐斯提醒之後,這一幕他早已算到。原以為會是一個高端的暗殺方式,沒想到這些人就這麼直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 提爾斯又看了看土匪們的裝束,很快就想通了這個單純的計謀。 這是想把自己的死嫁禍給流寇,從而撇清關係? 真不知道是三位重臣中的哪位大聰明,出的這個好主意…… 提爾斯無視了土匪的存在,他解下馬鞍上的袋子,先確認了一下花有沒有受損。 而領頭的男人就像是對詞一般走著流程:“就知道你不想交錢,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我今天就要……” “差不多得了,”提爾斯再一次打斷了他,“趕緊開始吧,別耽誤時間。” 男人已經收過了買命錢,任務就是殺死提爾斯,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還急的催命鬼。 這簡直就是對雇兇行當最大的侮辱。 “兄弟們!上!”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土匪沖了上去。 雖說雙拳難敵四手,但這些隻會欺軟怕硬的強盜,會本能地恐懼人類被屠殺的場景。 所以在戰鬥伊始,伊薇兒一刀解決首領的畫麵出現時,其他人就被嚇得丟到了武器,落荒而逃。 接著,就是單方麵的追殺遊戲。 現場很快屍橫遍野,危機似乎已然化解。 但當提爾斯清點了一下土匪們的武器,又發現了不對的地方,伊薇兒也同樣沒有放鬆警惕,她不停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因為滿地的人裡,沒有一個是帶弓的。 那最開始的那支箭是哪來的? 正想著,又有一隻箭矢正對著提爾斯的太陽穴射來,已是近在咫尺。 完全來不及躲避,伊薇兒直接伸手去擋。 下一秒,箭頭貫穿了她的手掌,牢牢地插在了手心裡。 鮮血從傷口滲出,反應過來的提爾斯趕忙帶著她藏到了樹後。 暫時安全的環境,給了提爾斯一些思考的餘地。 現在有兩個問題在他腦海中冒出。 發動襲擊的位置在哪? 以及,為什麼射完第一箭之後,那人沒有馬上補刀? 而另一邊,伊薇兒強忍著疼痛,把肉裡的箭頭硬生生地拔了下來。 雖然她一聲不吭,但提爾斯還是看到了她止不住發抖的手臂和額頭上晶瑩的汗珠。 還來不及為伊薇兒處理傷口,遠處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提爾斯緊貼樹乾,小心地望去。 隻見一個人影從小路對麵的樹叢中冒了出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正一步步向這邊逼近。 那人頭戴黑色兜帽,臉上扣著貓頭鷹形狀的青銅麵具,身背長弓,腰別長刀,從體格上看,應該是個男人。 “是誰?” 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回復道:“荷魯斯的使者,你的送葬之人。” 話音剛落,他拔出長刀直直地沖了過來。 而伊薇兒早已開啟了暴怒模式。 她緩緩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後起身從樹後沖出,握著匕首和男人拚殺在了一起。 雖然她手上有傷,但招式依舊淩厲,好幾次都成功命中敵人的要害。 但那人的防具似乎穿戴得特別完備,刀尖從脖子上劃過,隻傳來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兩人一開始還打得有來有回。但在持久的拉鋸戰中,伊薇兒帶傷作戰的劣勢就顯現了出來。 此刻,長刀正劈在匕首上僵持不下。男人抓住時機,將兵刃狠狠壓了下去,打算用力量優勢結束掉這場戰鬥。 就在刀刃即將壓到伊薇兒肩膀上時,提爾斯提著木棍,不知何時繞到了男人的身後。 那人剛察覺到,後腦勺就挨了一記重重的橫掃,當場暈厥了過去。 危機解除,提爾斯說出了那句真理。 “喜歡戴兜帽和麵具?背後視野等於零。” 同時,伊薇兒揭開了他的防具,利落地補了幾刀。 提爾斯鬆了口氣:“伊薇兒,傷得重……” 話還沒說完,樹叢中又冒出幾個麵具人,看他們微微喘氣的模樣,似乎是剛剛趕到。 他媽的,怎麼還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