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李玄(1 / 1)

這二月的天,忽冷忽熱。   大晚上涼風吹過,菜麵肉眼可見的泛起一層白色油脂,看著讓人膩得慌。   陸遠夾了片冬瓜,剛要入嘴,陳保國說話了。   他還是戲裡那打扮,貼著胡子,一身道袍。   “陸遠,你這幾天觀察王勁淞看出什麼門道來沒?”   陸遠停下筷子,搖搖頭,麵色不太自然。   “回稟陛下,什麼觀察,沒有啊,定是有人汙蔑,冤枉啊。”   陳保國莞爾,笑著調侃。   “這有什麼好否認的,知道差距不可怕,就怕你目中無人,乾咱們這行,天賦固然重要,但是再好的天賦不思進取也是白搭。”   “表演本身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離不開平時的磨煉與感悟。”   他又補充道:“王勁淞這人,別看目前沒什麼名氣,但是演技可真不賴,這部劇出來,不出意外他就該火了。”   陸遠點點頭,這句話他是贊同的。   之前他認為對方的演技不如倪大虹,現在想來當時的判斷過於武斷。   王勁淞有幾場戲,陸遠印象特別深刻。   一場是楊金水被押送回京時。   這時的楊金水為了躲過海瑞的審查已經“瘋了”,無法控製排泄問題。   入宮前照例是需要清洗乾凈,免得汙了聖眼。   而負責清洗的小太監見他失勢,自然是各種敷衍,大冬天的拎著涼水就往他頭上淋。   原本道具組提供的是溫水,但被王勁淞拒絕了。   那幾天剛下過雪,正是冷的時候,為了真實體驗被潑水的狀態,他裸露著上身,愣是被澆了12桶涼水。   所以他身體的抽搐,手指的顫抖才會顯得那麼真實。   之後還有一段戲是為了驗證楊金水到底是裝瘋,還是真瘋,小太監們往楊金水的臉上紮針。   同樣為了能夠讓劇情看起來真實,王勁鬆專門請醫生往自己臉上紮了40多針。   而且一旦有針在拍戲過程中掉了,還必須再原模原樣的紮回去。   拍完這場戲之後,他整個人的臉都腫了好幾天。   這人是個戲癡,不火,說不過去的。   ......   愛情,無非是愛上你與愛上你。   李玄喜歡蕓娘,可惜他隻是個太監,他注定無法體會什麼是愛情。   或許在百姓眼中他身為河道監管,權勢滔天。   但是嘉靖,閣老,巡撫,皆可一言定下他的生死。   他隻是個小人物。   什麼是小人物?   陸遠的理解是,不管平時怎麼樣,在某一刻,他們的命運,別人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   這就是小人物。   作為新安江河道監管,乾爹楊金水對他抱有期望。   這樣的人,假以時日,成為第二個楊金水也未可知。   但是人在屋中坐,鍋從河裡來。   毀堤淹田,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的。   京城的嚴世蕃、鄢懋卿,地方的鄭必昌、何茂才、楊金水、沈一石、馬寧遠、常伯熙、張知良、挖開河堤的幾百名官兵。   從上到下,稱得上“組織嚴密,分工明確”。   可是,作為關鍵崗位的負責人李玄,卻是在大水肆虐的時候才得到消息。   這就尷尬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就沒人跟他吱一聲呢?   因為他是小人物。   從一開始他就是注定要被拋出來當替罪羔羊的小人物。   從他踏入江浙那一步起,他的命運就完全由不得自己了。   螻蟻尚且偷生,李玄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楊金水,隻有乾爹能夠救自己。   要想讓乾爹救自己於水火,就必須把乾爹拉下水。   即使拉不下水,也必須強調這件禍事會波及到乾爹的可能性。   楊金水,時任“織造局總管”、“市舶司總管”,和河道監修沒有任何關係,但他和李玄卻是乾父子關係。   李玄,正是瞅準了這一點,才義無反顧找上了乾爹。   可惜,這件事涉及到九個縣的河堤決口,牽連到幾十萬百姓。   怎麼可能不死人。怎麼可能捂得住。   雖說朝廷視百姓如草芥,但派係之爭終歸需要個理由。   還有什麼比這更合適的嗎?   何況這件事的背後本就有楊金水的影子。   於是李玄的命運注定了。   “。”   “乾爹,乾爹,九個縣的堰口,都裂開了。”   “一定是有人要決口,這是要害兒子,害乾爹您啊。”   陸遠跪在地上,麵色慌張,汗水混著雨水嘩嘩直下。   “誰毀堤了,誰要害你了?”   楊金水從床上起身,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整個大堤,九個堰口,都是兒子去年監督修建的,固若金湯一般。”   陸遠越說越覺得不對,好好的大堤怎麼就突然崩了呢?   “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楊金水走到桌前,正倒著水,聞言語氣平淡道:“這世間哪有金湯一般的河堤,哪有金湯一樣的堰口。”   見乾爹這副表情,陸遠忽然意識到,莫非這件事背後也有乾爹的影子?   楊金水端著茶杯喝了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他一身衣服早就濕透,朝屋內喊道。   “蕓娘,拿我的衣服給他換上。”   蕓娘是楊金水的對食,陸遠得喊一句乾娘。   乾娘披著略顯單薄的紅色睡衣,凹凸有致的身材隱約可見。   陸遠呆愣愣地看著對方走到身前。   楊金水見此,微瞇雙眼,麵色瞬間沉了下來。   待蕓娘放下衣裳,陸遠才意識到這是哪兒,忙收回目光。   “還不起來,把你這身濕皮剝了。”   陸遠內心忐忑,擦了擦額頭,擔心道:“九個縣吶,要是都淹了,兒子這顆頭。”   楊金水打斷道:“死不了伱,起來把衣服換了,就在織造局待著,哪也不要去。“   說完往屋內走去。   陸遠不死心,直起背,試探著問了句。   “乾爹,這事,這事您都知道?”   楊金水聞言瞬間轉身,雙眉皺起,麵部肌肉緊縮,眼中兇光大盛。   “知道什麼?”   陸遠低著頭:“我,我也不知道,知道什麼。”   “不知道就是你的福分。”   楊金水踱步靠近,彎下腰,緊盯陸遠雙眼。   “我告訴你,有些事兒不上稱,沒有四兩重,可要上了稱,一千斤都打不住。”   此時兩側鏡頭靠近,倆人臉部同時入畫。   陸遠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機會來了。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微動,雙眼避開對方的視線,嘴唇顫抖,麵色緊張又恐懼。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