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脊背高高拱起的銀線黑龜,背負著一隻精致的玉盞,磨磨蹭蹭地,從長桌的這一頭,向著另一頭爬去。 等到黑龜停下了蹣跚的腳步,便有一隻大手淩空而來,從它的背上,取走了這隻玉盞。 一位頷下一縷長須的老者,端著玉盞輕輕地抿了一口,然後稱贊道: “禦獸宗真是好大的氣魄,連異種龍龜,也敢收歸門下。還讓這龍龜,做起了奉茶童子。這樣的膽略,還真是讓老朽佩服啊!” “哈哈哈哈,廖神醫客氣了!”長桌這一頭的敦厚老者笑道:“這隻是一隻異種靈龜,還算不得是龍龜的異種……” “而且他也沒有被正式收入宗門,更不是奉茶童子。” 聽了敦厚老者的話,這位被稱作是“廖神醫”的老者,臉上露出了一副詫異的神情,他忍住不追問道: “莫非這隻靈龜,不是貴宗裡的那隻,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練氣期靈龜?” 敦厚老者搖頭笑道:“靈龜倒是同一隻靈龜,但絕沒有傳言裡那麼玄乎……” “隻不過這隻靈龜,天賦要明顯超過了普通的靈龜,並且他的防禦力,也確實能做到同階無敵……” “所以這才讓宗門裡的各種傳言,把他說得神乎其神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那麼玄乎。” 廖神醫笑道:“那照伍長老的說法來看,這隻靈龜,就隻是普普通通了?那不知道貴宗把他放在迎賓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嘿嘿,這隻靈龜,也不能說是普普通通……,”敦厚老者笑著解釋:“不過他可不是宗門放在這裡的……” “哦?”廖神醫聽了此言,不由來了興趣,他忍不住追問道:“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伍長老不妨說道說道?” 伍長老端起了玉盞,輕抿了一口後接著說: “這隻靈龜,已經和我宗前任宗主的世子,簽訂了同心盟誓。所以他雖非宗門中人,但我們也把他當做同門來對待……” “而要養活這隻靈龜,嘿嘿……” “廖神醫也知道,靈龜的成長,何其艱難?所以這位世子把他放在迎賓館這裡,一來是想讓他見見世麵,徹底融入本宗……” “二來嘛,也是為了讓他通過端茶倒水,來為自己掙得一份飯錢!” “飯錢?”廖神醫聽了此言,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好奇。他半開玩笑似的問道:“莫非禦獸宗,還養不活一隻靈龜?” 伍長老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又轉回到了黑龜的身上,口中輕笑道:“廖神醫如果認為這隻靈龜好養活的話,那不妨投喂試試……” “這隻靈龜,隻要別人敢喂,他就敢吃。而且,還來者不拒!” “哦?”聽到這裡,廖神醫不由真正來了興趣。不過他對於伍長老的話,也不敢全信。於是他緊盯著伍長老,又認真地追問道: “練氣期靈龜,可是還沒有長成胃囊的。莫非你們就不怕這隻靈龜,被撐爆了嗎?” 伍長老微笑著看著廖神醫,卻既不解釋,也不多語。這更是惹得廖神醫,忍不住有些心癢了起來。 廖神醫略一思忖,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瓷瓶,並且倒出了一粒丹丸,向靈龜遞了過去。 這靈龜居然頗為識禮,他沖著廖神醫輕輕地點了點頭後,才伸長了脖頸過來,把這丹丸含在嘴裡,然後腦袋一昂地吞了下去…… 廖神醫聚精會神地盯著靈龜,似在擔心,這隻靈龜會承受不住藥性。不過等了許久之後,也不見這靈龜有何異動,他便伸出手來,輕輕地在靈龜的背上,撫摸了一下。 靈龜沒有抗拒,也沒有躲避,而是伸出頭來,再次沖著廖神醫輕輕地點了點,意似頗為溫馴。 而廖神醫見了這一幕,不由轉過了頭來看向伍長老,口中驚奇道: “這靈龜,居然連小生丹也能吞下去?” 而伍長老則是笑著撩撥他道:“區區一粒小生丹,算得了什麼!廖神醫若是真有興致,不妨再多喂幾粒試試?” 廖神醫本來還想認真地向伍長老請教一番,這靈龜,究竟能承受幾分藥性。但在聽了伍長老的這般攛掇後,不由起了一絲好勝之心。 廖神醫把裝著小生丹的瓷瓶,收回了懷裡。手上卻同時,又取出了另一個瓷瓶。 廖神醫倒出了一粒丹丸,他把丹丸拈在兩指之間,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低語道: “不知道這大生丹,承不承受得住呢?” 廖神醫瞥了一眼伍長老,見對方默不作聲,隻是微笑著旁觀。於是他便把這粒丹丸,向靈龜遞了過去。 …… “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廖神醫目露異彩,口中連連驚嘆。 等到他一連試了好幾種丹藥之後,伍長老這才笑著告訴他,這隻靈龜,居然能吞吃中品靈玉! 起先廖神醫還頗為懷疑,但在見到伍長老的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之後,他便忍著心頭的肉疼,摸出了一塊中品靈玉,遞給了這隻靈龜。 這靈龜果然是來者不拒,他溫順地沖著廖神醫點了點頭之後,就毫不猶豫地就把中品靈玉,一口吞了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廖神醫也不得不服氣了。他一臉苦笑地對伍長老道: “這還真是個招財寶啊!把他放在迎賓館這裡,還真不知道要為貴宗,搜刮來多少靈玉呢!” 聽到廖神醫起了誤會,伍長老連忙澄清道: “廖神醫可千萬不要誤會,宗門讓這靈龜待在迎賓館這裡,可不是讓它來為宗門掙靈玉的……” “這隻靈龜吞下的一切,宗門分毫也得不到。所有的好處,都被這靈龜獨吞了呢!” 廖神醫奇道:“這靈龜,怎麼承受得住?” 伍長老解釋道:“這靈龜的承受力,也不是無止境的。最多三塊靈玉,就是他的上限了……” “一旦吞下了兩三塊靈玉,這靈龜起碼有十幾天,都不會再吞吃任何靈物了。” 廖神醫眼神一緩,但轉而又有些疑惑地問道:“可就算是這樣,也夠了不起的了。十幾天的時間,煉化三塊中品靈玉,這可不是練氣期能做到的!莫非這靈龜,還有什麼其他的異能?” “廖神醫慧眼如炬!”伍長老贊道,“這靈龜之所以能承受這麼龐大的靈能,其實是因為他的血脈,無比精純的緣故!” 伍長老再次端起了玉盞,輕抿了一口後,又接著說道: “宗門高層查驗了這隻靈龜的血脈,竟然是無比精純!隻要它的肉身承受得住,它將來,就是成長到化形期高階,也是毫無問題的!” 聽了伍長老的解釋,廖神醫這才恍然道:“哦!這原來是一隻純血幼獸!” 廖神醫轉過頭來,再次看向了眼前的靈龜,臉上露出了一絲憐憫之色:“純血幼獸,是很難長大的。要不然的話,這天下間的天眷之子,就一點都不稀罕了!” 伍長老也隨聲附和道:“就是因為血脈精純,所以才能承受住那麼強大的靈力!唉,可惜啊,這樣的幼獸,終究是難以成長的。本來還以為,廖神醫能有什麼手段……,可惜啊,可惜!” “老朽哪有什麼手段……,”廖神醫搖頭感慨道:“這般手段,可以說是在與天爭命了!這種純血生靈,恐怕就是老天,也容不下他們啊!” “不過……”廖神醫話鋒一轉,又轉而向伍長老疑惑道:“這般純血靈龜,為什麼你們又認定它,不是龍龜異種呢?” 伍長老笑道:“這可是宗門高層的定論。至於具體的依據是什麼,那我就不大清楚了。” …… 在迎賓館的正門前,在臺階上的一角,新建起了一間不大的小木屋,這裡就是無恙的新家。 無恙爬出木屋,趴在冰涼的臺階上,看著如水一般的夜空,怔怔出神—— 山不轉水轉,人生的起起伏伏,何其變幻不定! 枉他還以為那個杜天行,是他命中注定的貴人,誰知道他差一點,就死在了對方的手中! 到了這一刻,無恙依然難以判斷,他當初對這杜天行產生的好感,究竟是他的“預知”天賦在起作用?還是這所謂的“預知”天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實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覺?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杜天行這個人本身,絕不是他的命中貴人! 若真要說是命中貴人的話,那也應該是杜天行這個人,所給他帶來的後麵的這一切——杜天行給他帶來了新的機遇,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麼命運,又是什麼呢?” 在無恙以前的想法裡,所謂命運,應該就是天意。 而他最初在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因為有天眷之子小龍鯉為伴,所以得到了此方世界的天意眷顧,一切都顯得順風順水! 然而在他離開了小龍鯉之後,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籠罩在他身上的氣運光環,他從此就變得諸事磕磕絆絆,步履艱難…… 在角犀島上,在煉丹爐裡,在禦獸環下,若不是有天父意誌的庇護,他早就應該魂飛魄散了…… 可是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天意的話,那這天意,不就正該是天父的意誌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他每一次遭遇到危難的時候,最後拯救他的,反而都是天意呢? 其實這樣的問題,已經困擾了無恙好久。而每一次轉危為安之後,他就又把這樣的困擾,拋在腦後了。 不過今天再次想起來,他就不得不懷疑:這天意和命運,恐怕還真不是同一樣東西! 命運每每想要扼殺他,而天意卻每每挽救了他。 天意是這方世界的天父意誌; 那麼命運呢?難道這命運,真的是一種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