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璐又醒了,這陣子沒少睡,他總以為自己還在夢裡,或者出現了幻覺,很累,緩緩睜開眼,趙雲璐見小妮兒趴在他床邊。 趙雲璐心一涼,閉上眼,又睜開,小妮兒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在他床邊,趙雲璐伸出手,拍了拍小妮兒。 “師祖,您醒了?我去叫師父!”姚白雪撲棱著兩隻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看著趙雲璐。小孩子比較單純,既然師父說他是師叔祖,那他就是唄,跟著叫,準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有些事情,小朋友不要多思考,讓你乾啥就乾啥,一思考,就落了下乘。 “等等。”趙雲璐計上心來,老頭兒你演得像,比科班還科班,你們玩我是吧,小孩兒總不會那麼天衣無縫吧? “你叫,姚白雪?”趙雲璐試探的問。 “師祖,我叫姚娜娜……”姚白雪話沒說完,趙雲璐就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沿,嚇的姚白雪不敢吱聲。 “師祖……” “你繼續,沒事兒,繼續演!”趙雲璐咬牙切齒從牙縫裡蹦出九個字兒,老子差點摔死,但沒摔成傻子,我就知道不對!露餡了吧!演,你們繼續演! “師祖,我本名叫姚娜娜,是我爹爹給我取的名字,師父雲遊避難的時候見我身體孱弱,收我為徒,改名姚白雪,傳授我‘真丹妙錄’,這功法到金丹就到頭了,但是煉丹我是一把好手,你喝的水,就是我煉的,不錯吧?”姚白雪小心翼翼的對趙雲璐說。 回憶起那天喝的水,趙雲璐又迷茫了。剛覺得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又被一腳踹進池塘裡。 “水的確是不錯,那啥,再給我來一碗。”趙雲璐絞盡腦汁在對話中尋找瑕疵,卻怎麼也找不到什麼紕漏,隻得先支開姚白雪,再想想。 “師祖,您喝水。”姚白雪笑盈盈的端過一碗水,隻見這小妮兒端水的手向上一抬,另一隻手掐了個訣,碗裡的水瞬間產生一個小小的旋渦,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氣息。 趙雲璐端著碗,瞪著一對牛眼,看看碗,看看姚白雪,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話,心裡默默淒苦,這要是真穿越了,就我這兩下子……寶寶心裡苦。 “死過一次了,怕什麼的!”趙雲璐嘀嘀咕咕端起水就往嗓子眼裡倒。喝完水,嘴一擦,心一橫。 “白雪,去叫那老頭,不,你師父過來吧,我跟他聊聊。” “師祖稍候,我這就去!”小妮兒一溜煙跑了。 趙雲璐喝完水,感覺四肢傳來一陣涼氣,通體舒泰,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通過他的手心腳心鉆入他的身體,全身的疲憊隨著這股力量的灌入,漸漸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試著捏了捏拳頭,感覺渾身充滿力量。 動了動腳趾,站了起來,畢竟是躺了太久,又換了一副身子,一時間竟然沒適應自己的雙腿,差點跪下,晃了晃穩住身形後,挺身站了起來,慢慢走了幾步,看著身上輕薄的長袍,摸摸自己的長頭發,臉上還長了挺長的胡子,走到水缸邊,看著水缸裡陌生的臉,漸漸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穿越了。 出神了一會兒,趙雲璐仔細端詳起水缸中的倒影,約摸20出頭,修仙之人,說實話也看不出年紀,長相倒是很周正的濃眉大眼的,頭發挺長,胡子也不短,按照現在的審美來看,妥妥的帥氣陽光大男孩,除了胡子有點出戲。撩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肌肉線條挺不錯,腿上肌肉線條也挺好,估計體脂率不到15%,比劃了一下身高,估計一米八朝上。 趙雲璐好奇心起來了,解開衣服看了看胸肌腹肌,心說 “呦嗬,這幅身子還不錯啊!”一邊說一邊捏這幅身子的胸肌。 “師叔祖……您這是?”玄真子錯愕的看著把手伸到自己衣服裡,摸著自己的胸脯,臉上還蕩漾著笑容的趙雲璐。 “啊!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看看自己傷好了沒有!”被玄真子這麼一問,趙雲璐真是黃泥掉褲襠,解釋不清楚了,隨口扯了一個看上去還算理由的理由。 “給師叔祖請安……”哢嚓,玄真子又是一跪。 趙雲璐強忍著要炸的腦門,心說,怎麼他娘的又來了! “嗯……玄真子是吧,你叫趙什麼來著?趕緊起來,以後不要再來這套了,我他娘的受不了。” “師叔祖,我叫趙承歡,您老以後叫我承歡就可以了。”玄真子畢恭畢敬的說。 “好,承歡,你給我說說,今年是哪年,這是哪裡,你們到底是誰,在這裡做什麼?我又是誰,我怎麼來到這裡的,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麼?”趙雲璐連珠炮似的發問。 “師叔祖,您坐下,我慢慢跟您說,事情是這樣的。”玄真子喘了一口氣,估計這通解釋需要很久。 “上個月我跟白雪去天極峰腳下采藥……” “天極峰是哪裡?”趙雲璐粗暴的打斷玄真子的敘述。 “天極峰,山高萬仞,直插雲霄,是一座孤峰,上麵有一座避世宗門極天宮,宮中弟子亦正亦邪。天極峰盛產一種草藥,叫‘清心草’,此間‘清心草’最為有效,別處都生的劣質一些,山顛有一處絕地叫‘飛雲澗’,據說極天宮還有天地靈根‘瑯琊果’就種植在這個絕壁之上,我跟白雪是去那邊采‘清心草’的,在山腳下看到你趴在那,還有氣兒,就給你帶回來了。” “你說你們是靈風什麼玩意,憑什麼去人家家裡采藥?你以為我好騙?”趙雲璐覺得自己找到了馬腳,直接發問。 “論說當年是確實不行,自從咱們靈風道院被滅門,毀了根基,上界仙人勃然大怒,說我們這是要斷了修仙界的根,從此降下規則,禁止不宣而戰,禁止搶奪私鬥,禁止隨意殺戮凡人,總之降下了很多新天道規則,如有人違反,就會降下天雷誅殺……我這才敢回到靈風道院……” 玄真子正講到一半,又被趙雲璐打斷。 “問你為啥你去人家家裡采藥,你有的沒的說這麼一大堆乾什麼?!” “師叔祖息怒,因為降下這些新天道規則後,修真界得了太平,各大門派開始也不互相搶東西了,用靈石買賣,或者以物易物,規矩的很,我把靈風道院的一本真訣送給了極天宮的白霜遙,通過白霜遙的斡旋,極天宮允許在其天極峰周圍采藥,每年賣了丹藥,再支付給極天宮一些藥材錢,白雪修煉的功法,極適合煉製靈藥、仙丹,我們煉製了仙丹換些靈石,購買修煉必須之物……” 趙雲璐看了玄真子一眼。 “師叔祖放心,不是什麼鎮派真訣,是一本外道功法。”玄真子急忙解釋,而趙雲璐關心的壓根不是這事兒。 這跟劇本寫的不一樣,趙雲璐滿臉懵逼,趙雲璐又打斷玄真子 “你是說,你們煉丹,然後賣了換靈石,再買修煉的東西?修仙界難道不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沒錯,師叔祖,曾經確實是弱肉強食,現在也是,就是方式不一樣了,但是自從上次人界修仙者大亂,萬妖殿聯合幾大宗門,屠滅我們靈風道院,上界就定下了剛才我說的規則。曾有兩個小宗門因私人恩怨未上表私鬥,天雷降下斬殺數人,更是將兩個小家族根基毀去,百年內不得再修煉。” “上表?”趙雲璐納悶,這裡修仙界打架還得向上請示? “畢竟是修仙之界,上表就是提前告訴上界,我們要打仗了。”玄真子說。 “這是什麼地方?現在是何年月?”趙雲璐將信將疑,繼續發問。 “嶺南月輪山,靈風道院山門,現在是天佑393年,我是天荒508年加入的靈風道院……” “沒問你……”趙雲璐剛想打斷,忽然一激靈,憑借自己淺薄的紀年知識,粗略的計算了一下,趙雲璐驚住了。 “你今年多大了?!” “師叔祖,承歡今年623歲……” “623歲?!”趙雲璐將信將疑,瞬間又了然了,確實,你們都修仙了,活個千八百歲的也正常。 “師叔祖,當年有大能通過‘大衍神算’推算出人界要經歷510年的靈氣枯竭,絕地天通,故而以天荒紀年共510年,然後是靈氣復蘇以天德紀年500年,然而天德184年,靈風道院被滅門,上界降下天罰,更改天道規則,改紀年天佑,現在是天佑393年,弟子加入靈風道院時42歲……”玄真子垂著頭說道。 聽完玄真子說的話,趙雲璐腦子裡飛速的計算,手指頭也用上了,算了個大概齊,按照玄真子的說法,那他確實是600多歲的老怪物。 “好,最後一個問題,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趙雲璐實在覺得這裡麵抓不到什麼漏洞,隻好先繼續發問。 “這是是九州大陸,相傳天地初開之時,有上界大能在此創造九州,弟子才疏學淺,未能遍遊這九州,咱們所在之處,是這九州大陸的一部分,嶺南,這座山叫月輪山,救你的地方叫天極峰,附近還有幾個宗門,分別是五蓮山,那是棲霞洞天的立派之地,紫霞宗所在之地九華山,昆侖山乃玉虛洞所在之地,陷空山是邪教七仟塢的總壇,其他的就是弟子未嘗去過的地方了,回頭師叔祖可以去藏經閣看看,那裡有很多前輩大能的遊記……至於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玄真子一時語塞,陷入了沉思,是啊,他們在這裡做什麼呢?修煉?長生?玄真子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好像生下來並沒有什麼目標,機緣巧合踏入仙門,就是修仙證道,求長生,登仙。然後呢? “玄真子!給我出來!”門口忽然一聲驚天怒吼! “債主又上門了!”玄真子暗道倒黴,忙不迭站起來推門而去,姚白雪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諸位仙友,諸位仙友……”玄真子作揖陪著笑臉走上前去,麵前三個修仙之人禦劍在半空中用鼻孔看著玄真子,又看了看姚白雪。 “玄真子,3000靈石賬期已到,今天我等奉命取回。”為首的沖著玄真子沒好氣兒的說道,一邊抖了抖手上的‘欠條’,嗯,大概是這麼個玩意。 “這位仙友,這是1000靈石。”說罷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口袋,朝天空扔了上去。 “剩下的,請各位仙友再容我幾天,下個月大集,我們把這半年煉的丹藥去賣了,就差不多了。”玄真子賠笑又作揖。 “哼”為首的男子鼻孔裡出氣。 “師兄,到底是靈風道院的,還是給幾分薄麵吧,玄真子想必也不是那有錢不還的主,別逼的他們太緊了,咱也不差這點不是。”邊上一名麵善的修士敲著邊鼓。 “好吧!念你靈風道院還算是有底蘊的宗門,下個月,我們再來,如果還是還不出來,就帶上你徒弟,到我們那去當個記名弟子吧!我也正缺一名煉丹的道童,我看你徒弟就不錯。”為首的人說著,又看了看姚白雪,準備禦劍而去,轉身之後又看了看姚白雪,眼神都拉絲兒了。 “恭送諸位仙友。”玄真子畢恭畢敬又作揖,直到三人影子消失在遠處。玄真子緩緩走回房間,推開門。 玄真子兩眼裡盡是晦暗,之前放光的眸子,一下子失了神。 “剛才怎麼回事兒?”趙雲璐聽見門外嘈雜。 “上門討債的……” “你們還欠債?” “當年回到靈風道院,借了些靈石想重振宗門,招募些弟子,結果被說能招募到弟子的人騙了去。”玄真子麵無表情的說。 趙雲璐聽了搖搖頭。 “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呢?”玄真子自言自語,眼睛裡失了神。 “我本來出生在這山腳下的南坪村,我爹是獵戶,娘死的早。那年師尊外出歷練,從我家門前經過,我正在跟我兒子婆娘坐在田裡聊天,師尊路過覺得口渴,我給他打了碗水,師尊覺得我根骨不錯,在我額頭上點了一下,我就輕飄飄的跟著師尊上了山。等我再下山的時候,家已經沒了婆娘和兒子都不見了,房子也沒了,我很難受,師尊說修仙之人,要斬斷塵緣,我便斬了。師叔祖您問我在這裡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隻覺得那天之前我覺得很開心,兒子能乾活了,婆娘也很勤快,每天吃飽就是指望天上能下雨,就不用我自己一趟一趟挑水澆地。見到師父後,我覺得仙人也是了不起的事情,但是這幾百年過去了,我在乾什麼呢?我在乾什麼呢?” “師父,師父”姚白雪回頭看了一眼趙雲璐,撒腿追了出去。 趙雲璐懵了,呆呆站在那裡,又坐下。 “我在這裡做什麼?”趙雲璐的思緒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車禍當晚的事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當時也算是被錢蒙蔽了雙眼,賺多少錢算夠呢?我有一個愛我的老婆,可愛的孩子,公司也好好的,我為什麼要去折騰呢?如果沒有收購這件事,我現在應該在家裡吃飯,吃好飯一家三口在小區裡散步。散步回來,我可以玩玩遊戲,老婆在邊上看看美劇,其樂融融。運氣差了點罷了,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呢?我為什麼要砸方向盤?為什麼? 怎麼就一下子變得欲壑難填了? 欲望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不經意的落在你的心尖兒上,隨著你經歷的事兒,見過的人,慢慢生根,發芽,然後占領你的本心,進而蒙蔽你的雙眼,侵蝕你的意誌,毀滅你的靈魂。趙雲璐呆呆的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深回憶,仿佛看到那一小顆欲望的種子如何生根,發芽,進而控製了趙雲璐。按照現在的話來說,趙雲璐在這一個時辰裡復盤了自己的一生。 一個時辰後,趙雲璐眼神裡多了一絲堅定,站起身來,走出房門,小院裡陽光正好,微風習習,和煦的陽光灑在趙雲璐的身上,鋪滿他的心裡,那層晦暗幾乎被一掃而空,隻讓人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心情也很平靜,似乎把所有的事兒,都放下了。放在修仙界來說,趙雲璐這陣的狀態,應該叫“斬念”。 趙雲璐抬頭看著太陽,這兒的太陽,跟那兒的太陽,也沒什麼區別,瞇縫著眼睛。對自己說 “我想回家……”趙雲璐隻是覺得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還是想家、想老婆、想孩子,想朋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