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車太陽已轉到西邊,波瀾壯闊的火燒雲把眼前的小縣城染成了橘紅色。 姚滿滿決定先去王冬梅單位走一趟,一路打問,兜兜轉轉終於來到縣運輸公司門口。 鐵柵欄門裡一個老頭正在傳達室外爐子上煮麵,聽他倆說找人,用手裡扇子往空蕩蕩的大院裡一劃拉,說:“看看哪還有人,快倒閉啦,沒人啦!” 姚滿滿一聽趕忙拉著黨小苗到大路邊坐客車,去王冬梅婆家鎮子上去了。 姚滿滿來收菜時,隻到過王冬梅婆家的老宅子,這是縣城他唯一去過的人家。 說是客車其實就是個三蹦子,一路嘣嘣嘣的載著幾個人在寂靜的大山裡緩緩而行。 晚霞隱去,暮色漸濃。 爬了半個多小時,來到鎮子上天色完全黑了,跳下三蹦子站在黑暗裡,姚滿滿懵了。 黨小苗左右看看,他看不出這鎮子在山頂還是在山坳裡,也看不出這鎮子有多大。 黨小苗跟姚滿滿說:“黑不隆冬的房子都差不多,你能找著?” 姚滿滿伸著脖子望向蔓延進四周夜幕裡的屋脊和院墻說:“他媽的,真找不見了,找人問問。” 街邊一個燈光昏黃的小賣部裡,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抽煙,姚滿滿買了一盒煙,抽出一隻遞過去,問了去王冬梅婆家的路。 沿著青石板小街走不遠,拐進一條昏暗的巷子,沒幾步來到一個大院門前,姚滿滿一指兩扇緊閉的鐵門:“沒錯,就這家。” 姚滿滿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院子裡悄無聲息,他抬手在鐵門上輕輕拍了兩下,咣咣兩聲霎時打破了寂靜的夜,遠近的狗一起汪汪起來。 倆人又把臉貼在門上聽,屏氣凝神眨巴著眼,等了一會兒,裡麵依舊沒動靜,姚滿滿又伸手咣咣拍了兩下。 院子裡傳來屋門響聲,隨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呀?” 姚滿滿忙回應:“我。” 一串腳步聲漸近:“誰?” 大鐵門裡頭哐哐當當響了幾下,門慢慢拉開了一條縫,一個十六七歲女孩探出頭來。 女孩打量著他倆:“找誰?” 姚滿滿說:“找王冬梅。” 女孩立時一臉警覺:“你是誰?” 姚滿滿正要說話,院裡又傳出一個女人的問話:“誰呀?” 女孩回頭沖院裡喊:“不認得。” 那個女人問:“乾啥的,啥事?” 女孩沒好氣的喊:“不知道,找那個人的。” 一陣悉窣快速的腳步過後,大門嘩的一聲拉開,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氣勢咄咄的出來。 見門口是兩個半大小子,她愣了一下,隨即冷聲地問:“你們是哪的,找她乾啥?” 姚滿滿認出眼前這個衣著得體乾凈利落的女人正是王冬梅的婆婆,忙上前一步說:“姨,是我,去年和冬梅姐來收過菜,你忘了?” 女人盯著姚滿滿看了一會兒,伸手拽著女孩閃進大門裡,冷淡道:“王冬梅和我們家沒關係,你們去別的地方找吧。” 姚滿滿和黨小苗還沒反應過來,鐵門咣當的一聲關上了。 猝不及防的一聲咣當,把王冬梅和陳三的線索全關閉了。 倆人麵麵相覷,呆呆立著。 過了一會,黨小苗拍了拍姚滿滿又折進幽暗的小街,順著夾道一直慢慢朝前走,走了一好陣子,見街邊有個小旅店,兩個人對視一眼默默走了進去。 推開房間門,他倆便有氣無力的倒在各自的床上,燈沒開,房門也沒關,吊扇在頭頂嗡嗡地響,院子裡一盞明亮的燈,把門窗的格子靜靜斜印在墻和床上。 姚滿滿忽然開口:“媽的,三哥和冬梅有事了?早沒事晚沒事,偏偏這時候有事。” 黨小苗翻了個身,似乎快要睡著了,喃喃道:“有事也不奇怪,餘情未了。” 又說:“沒事,看運氣吧,鬧不成就鬧不成,了不起當旅遊,玩兩天回去了。” 姚滿滿呼地坐了起來:“不行,我就不信這鎮子上沒人知道王冬梅在哪兒,你等會,我去找收過菜的人問問。” 姚滿滿說著一躍出門去了。 黨小苗躺了一會,屋裡又悶又熱,心裡也不靜,索性脫掉背心點根煙,來到屋外,蹲在臺階上抽煙,山裡的晚風不疾不徐涼爽愜意。 黨小苗打量小院,院門前是一株高大的樹,樹下一張方桌,桌上放著電視機,前麵地上有兩張席子,幾個人赤腳坐在上麵搖著扇子看電視,電視裡叮當作響刀光劍影是個武打片。 黨小苗注意到對麵屋簷下那盞明亮的燈,他發現燈後麵,遊動著十幾隻壁虎,動畫似的正在墻壁上一動一靜的捕捉著飛蟲。 黨小苗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多壁虎,心裡雖然瘮得慌,眼睛卻又好奇忍不住的要看。 今天一路上姚滿滿講了陳三和王冬梅的事,黨小苗都聽出了畫麵感,金豆子的事反倒有點模糊了。 陳三和王冬梅的樣子不時飄過去,既清晰又模糊,類似讀過的小說拍成了電視劇,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使人忍不住想看看男女主角和自己想象的到底一樣不一樣。 黨小苗他還真想見見這倆個人,看看和自己腦子裡的是不是一樣。 黨小苗蹲在院裡抽著煙吹著風看著壁虎胡思亂想,也不知過了多久,姚滿滿風風火火的回來了。 他進了屋,跳上床一臉興奮地對黨小苗說:“熱鬧了,熱鬧了,你猜咋地,王冬梅和她大姑子乾架了,一暖壺砸到她大姑子頭上,一壺開水呀,把她大姑子燙的吱哇亂叫。” 姚滿滿忙不迭的點了根煙接著說:“她大姑子也不含糊,給王冬梅頭上開了個口子,大口子,縫了十幾針,兩個人真下手,都是狠人,都住院啦,在縣醫院。” 黨小苗說:“我靠,為啥?” 姚滿滿噴出煙霧,她婆家說王冬梅在外麵有人,鬧的滿城風雨,王冬梅就要離婚,她公公是縣裡個啥領導,法院拖著不給他倆判,後來王冬梅她老公跟她要錢,說把這幾年花的錢吐出來就離婚,王冬梅答應了,她大姑子嫌給的少,去找王冬梅理論,一吵吵就乾起來了。 黨小苗問:“這啥時候的事?” 姚滿滿說:“前幾天的事,不管這個,明天咱倆直接去醫院找王冬梅去,問問她陳三家的地址,問了咱們就撤,找陳三去。” 黨小苗說:“人家家裡這麼亂,咱去好不好?” “有啥不好,提上二斤水果去,咱們不提金子的事,路過慰問慰問嘛,聊著聊著就把地址問出來了,沒問題,你看我的。” 姚滿滿仰麵倒在床上:“睡覺,明天一早,回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