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時近正午姚滿滿和黨小苗出發。 路上說起那個黑色筆記本,姚滿滿說會不會是藏寶圖。 “藏個雞毛,你想錢想瘋了。”黨小苗說:“那十有八九是王冬梅的日記。” 姚滿滿不解道:“亂成個這球樣,還有心思寫日記?” 黨小苗說:“那誰知道,瞎猜唄,你想,要真是日記的話,裡麵能不寫她和三哥的事,這要落到她男人手裡,不就成鐵證了。” 姚滿滿說:“撕了不就完了。” “一人一個想法,寫那麼多也不是一天的事,舍不得吧。”黨小苗說道。 姚滿滿今天心情大好,破車子蹬的飛快,身後一溜塵土。 正午時分,太陽當頭照,熱浪沒完沒了的湧過來。 姚滿滿在一片荷塘邊停下來,下了緩坡,撇了兩個巨大的荷葉,自己頭上頂了一個,給黨小苗頭上扣一個。 他跨上車子放聲怪喊:“豆子、豆子……” 從決定離開縣城的那一刻,黨小苗便沉浸在難以名狀的離愁別緒裡,他突然對這個小縣城充滿了眷戀,他不想離開,不願就此和文文擦身而過,天各一方。 還有機會再回來嗎?也許過幾年參加了工作,自己的生活自己可以安頓的時候,他會坐上火車在這個不起眼的小縣城下車,到醫院門口到這個商店裡找她。 商店還在不在,商店裡還有沒有她? 她可能早把自己忘了,對著他這個陌生的客人甜甜的笑著,也許商店裡換了人,再也沒有了她的身影,從此一個人就從另一個人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 黨小苗心裡一陣難過。 可又能怎麼樣呢?他隻有離開,隻能離開。 今天最後一次見麵,他要利用好一切機會和她多呆一會。 要珍惜每一分鐘,每一個細節,把每個瞬間牢牢記在心裡,留下可以隨時翻閱的美好回憶。 黨小苗跟自己說,我一定不能忘了她…… 他走進醫院大門,望向那淡黃色的門,那扇神奇的門讓他心臟忽地縮成了一團,不知怎地心裡還湧出一絲緊張和膽怯。 要是會武俠小說裡千裡傳音就好了,把想說的話,遠遠的傳送進她耳朵裡。 黨小苗遊思妄想。 對呀,他腦子裡一閃,留下她的傳呼號碼,自己和她之間不就能千裡傳音了,不就架起了一座橋,就像牛郎織女的鵲橋,銀河係再寬也隔不斷他們。 這想法讓黨小苗精神為之一振,快步進了店裡。 文文背朝外,腰身依在櫃臺邊上,成哥在她對麵椅子裡,兩人正在說話。 她還是昨天的一襲火紅,轉過身見是他,莞爾一笑:“來了!” 黨小苗說:“來了,我想再買一個禮盒。” 文文說:“還是看病人?” 黨小苗說:“是。” 文文問:“還是昨天那個病人嗎?” 黨小苗說:“是。” “哦,拿這個吧。”文文說著拿了個禮品盒遞給他。 又說:“昨天不是才來看過。” “我們經理生意上的朋友,又讓我過來送個東西,不好意思空手。”黨小苗回道。 “你做生意?不像,我還以為你是大學生呢。”文文看看他說。 “剛高考完,放暑假沒事乾給一個老板跑跑腿。”黨小苗說道。 “考上沒?” “成績還沒出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羨慕,你一定能考上。”文文調皮的笑了。 說話間,成哥從文文身後歪過頭打量黨小苗,問他:“你做啥生意的?” 黨小苗不想搭理他,裝作沒聽見,低頭看櫃臺裡的香煙,指了其中一盒讓文文拿給他。 這個家夥和文文是啥關係,老在店裡出現,黨小苗心裡想。 成哥起身來到櫃臺邊,趴在上麵,問黨小苗:“你是哪的,誰家的親戚?” 文文搶過話說:“誰家的也不是,人家是省城的。” “省城的,你在這做啥生意?”成哥接著問。 出於禮貌黨小苗答了一句:“我給老板跑腿的。” 成哥點一隻煙說:跟我們縣誰來往了?” 黨小苗:“王姐,大名我不知道。” “王姐?做啥生意的?” “啥都做,煤炭鋼鐵,糧油家電。”黨小苗隨口道。 成哥撇了下嘴,不屑地嘟囔了一句:“還是個做大買賣的……” 說著拿起櫃臺上的公話打撥起了號,不再理睬黨小苗。 黨小苗覺得再呆下去有些尷尬,也沒法跟文文多說話,不如先去送了信,回來也許隻剩文文一人了。 黨小苗付了錢,直奔住院樓了。 來到王冬梅病房前,他從窗口往裡看了看,屋裡一個人也沒有。 黨小苗緩緩推門進去,眼前床鋪平展雪白,被子疊的方方正正,床頭櫃上空空蕩蕩,原先的水杯飯盒雜物全沒有了,象是沒有人住的病房。 黨小苗忙退出來,抬頭看看門框上的房間號。 沒錯呀?! 黨小苗立時警覺起來,人去哪兒了?轉病房了?不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樓道裡一個人沒有,一點動靜沒有,黨小苗輕手輕腳從這頭走到那頭,把病房看了一遍,沒見王冬梅的人影。 他又下到二樓病房挨個看了一遍,也沒發現王冬梅。 他又下到一樓,還是沒有。 黨小苗去問護士,護士一聽找王冬梅,冷冷的說不知道,砰的關了門。 黨小苗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從護士的態度可以斷定,想自己在醫院找到王冬梅,估計是沒戲了。 黨小苗腦子飛快轉動,他意識到事情發生了大的變化,明天撤退的計劃十有八九流產了。 必須找到王冬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是一切行動的基礎。 同時一個不和諧的雜念忽然浮現在黨小苗混沌的意識裡,雖然他不願麵對。 那就是找不到王冬梅,明天就走不了,明天走不了,他就能多見文文一麵,想到這裡他甚至感到一絲竊喜。 他搖了搖頭,想把這不齒的念頭甩掉。 勝利終究會到來的,事情還在進行中,大不了晚走一兩天,也沒啥了不起的,他寬慰自己,再說這又不是我造成的。 他扔了煙朝醫院外麵走去,當務之急是先跟滿滿說說情況。 大樹下見了姚滿滿,他把裡邊遇到的情形一說,兩人都不吭聲了,擰眉立目遙望遠方。 “走,找大夫去,沒球別的辦法。”姚滿滿鎖了車子說。 “乾啥,你要進去?”黨小苗問。 “沒事,他們認不出我來。”姚滿滿回道。 “萬一認出來咋辦。”黨小苗想了想,說:“要不咱回去和三哥商量一下再說。” “商量啥?他能咋?他還指望咱倆呢。”姚滿滿說完轉身要走。 黨小苗一把拉住他:“要不這樣,這兩天買東西,我跟門口商店裡的一個女孩挺熟了,她肯定和醫院的人熟,我跟她說說,看看她能不能幫咱問問,你等我,行不行我回來再說。” 姚滿滿堅持要進去,他說:“我去找大夫,你找那女娃,分頭行動。” 黨小苗急了:“你看你,這裡都是人家的人,萬一有一個人認出你來,咱這事就徹底黃了。” 姚滿滿氣鼓鼓蹲在路邊,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