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是新進戶部的官員,既是任戶部郎中,不知道大人司管事務,是何地的清吏司?” 朱柏倒也不客氣,這幫人以後貪汙別管有沒有什麼隱情,貪這麼大就注定了他們已經喪失了對勞苦大眾的認知,將其視為冰冷的賦稅數字,一個個別說千刀萬剮做成稻草人。 就是死後也應該在十八層地獄裡麵受萬人唾棄。 科幻小說裡經常說同一個自然種族,在不同技術層次的文明之間,已經不能算是同一個物種。 可悲的是,在同一個技術文明層次,階級不同,物種的劃分便已經失去了其除了生老病死之外的自然意義。 被壓迫的人們在生老病這三個方麵都難以為繼,矛盾激發到最深處,那便隻剩下用同等的是死亡來結束苦難。 郭桓恭敬說道,大眼睛撲靈撲靈地、帶著一絲特有的敬畏感注視著自己: “下官新任職雲貴兩處清吏司協助工作,那邊事務緊急,需要皇上和太子殿下批閱的文件較多。並未下官不長眼色,故意叨擾太子殿下和諸位王爺踏青遊山的興趣。” 朱柏承認被那雙眼睛注視著的時候,自己會莫名其妙有種舒服的感覺。 這麼一個高個子用這種帶著敬畏的眼神看著任何人,都會讓人覺得這家夥是個小心謹慎、被框框條條束縛太多的讀書人出身,拘束得緊。 要不是自己知道這家夥後麵幾年乾了什麼,都要覺得郭桓這個人是個慫貨,讓他貪他都不敢的那種。 朱柏笑瞇瞇地看著郭桓,讓自己表現得很是平易近人,邀請他們一眾官員在亭臺坐下。 徐英和龐明像是王朝馬漢一樣站在自己身後,他兩這會兒注意力極為集中,心想總算是涉及到老朱交代給他們的,注意湘王和太子接觸到大臣們的時候,有沒有涉及什麼危險言論的任務。 “聽說戶部進補官員需要使用新的官員檔案,郭大人一定是通過了層層審核,這才入戶部不久,就擔任如此要職,一定是能力突出,是我大明朝的棟梁之材。” 郭桓陪著笑,恭維道: “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曾在朝會中誇贊過湘王殿下的才學,如今在表格列印、注明各種事項的政策推行之下,朝會的效率也提升許多,趕在午時左右就能結束。” “許多年歲較長的官員們,身體有些不好,能夠早點休息,對此還是很感激湘王殿下的。” 嗬,這家夥拍馬屁的手段還不錯。 朱柏大笑道:“郭大人言過了,具體的實施和製定都是父皇和太子殿下審核,本王隻不過是提了些意見。倒是父皇讓我了解兩湘等地的戶部清吏司的進補官員,不知道郭大人可否認識,可以為本王引薦一下。” 這句話可是老朱親口說過的,要自己幫忙看著未來封地那一塊對應的戶部清吏司官員,順便幫朱標提提意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能夠改進的地方。 郭桓聞言,神色不見變化,卻心想皇上心中,湘王的地位竟然能夠參與到官員進補一事,往日的傳言看來都是真的。 或許以後官員們想要進步,也可以拉攏一下這位湘王。 畢竟距離湘王就藩應該還有幾年時間,現在就可以和靖海侯吳家打好關係。 新的檔案指名道姓讓官員寫清楚人際關係,還要直屬官員簽字之後,他們這些三十多歲沒有後臺的官員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推上前來。 胡惟庸案一方麵殺得官員們膽戰心驚,一方麵空缺出來的諸多實權崗位也成為了官員們眼紅的位置。 自古以來權力的鬥爭鮮少有和平演變,那些血淋淋的位置如今空缺下來,也依然沒有嚇住官員們。 本來各個文官派係已經準備好了彌補這些空位的人選,在兩三年之內慢慢悠悠替換上去,不去撩撥朱元璋那隻老虎的胡須。 但是老朱忽然拎出來一個官員檔案,更是打了各個文官集團一個措手不及。 這倒也沒什麼,還有時間可以洗白人物關係,把自己的勢力和其他勢力集團做交換,相互塞人進去,慢慢來也能成功。 可接下來老朱又扔出來一個重磅炸彈,明年要把科舉製度正式固定下來,別管什麼恩科不恩科,而是成為一個明確的錄入新官員的手段。 加上淮西勛貴甚至是那些開國武將大老粗們的關係戶可不在乎那麼多,他們自恃和皇上過命的交情,這會兒也想著使勁往裡麵塞人呢。 這下各個文官集團就忍不住了,要是再慢慢來,後麵占據那些實權崗位的可都不是自己培養起來的。 古往今來要麼是文官集團馴化皇帝,要麼是皇帝馴化文官集團。 文官們得明白,自己嘴上忠於皇權,實際上是忠於自己的封建官僚製度。 要是那些還沒融入製度的小萌新,一腔熱血順便還查到些什麼自己以前乾過的沒被老朱發現的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就扯犢子了,等著被塞稻草人吧。 所以他們隻能趕緊把那些平日裡不受待見,但是好歹算是現行文官體係下的低級官員們送上來,關係戶們反而還呆在原位置上,不知道是被拋棄了,還是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這些新掌握了權力的官員第一時間還是抱著好好為國效力,感謝這份官員檔案明察秋毫,讓他們能夠更進一步,而不是看著那些屍位素餐的關係戶一再加官進爵。 可是朱柏知道,郭桓也知道,他們不過是文官集團用來應付朱元璋這一招的臨時手段。 以後工作開展中,領導發話做一些稍稍違背原則的事情,你是做還是不做呢? 違背一丟丟原則的事情都做了,那麼更糟糕、甚至違法亂紀的事情,你做不做呢? 日漸蠶食之間,這些沒有什麼背景後臺的關係的官員,也會被馴化成那古老的文官集團的一部分,最終還是維係他們自己的利益。 盡管之前空印案和胡惟庸案的下場,都在明確表示,這個皇帝不是那麼容易被馴化的。 他還提得動刀,無論是砍韃子還是砍自己人,他都下得去手。 但文官集團的慣性讓他們無法克製對權力網的渴望,每個節點都必須是自己的人才行。 這個皇帝強勢,那麼下一個呢,下下一個呢! 你老朱家的皇帝,總不能都是你這個殺胚性格吧! 文官們堅信自己終究會獲得勝利。 這也算是古往今來文官們總是無法壓抑自己,在皇帝麵前作死欲望的原因吧。
第三十一章 論文官們為何抑製不住作死的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