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念細想，對方身為元帥府的人，手握令牌，必然是右監軍的親信，我等小民自然不敢稍有懈怠。 　　門扉輕輕合上之後，嫣然帶著些許驚訝的目光看向葉凡，輕聲道：“如此高調行事，是否過於冒險？能有容身之所，已是萬幸，至於沐浴之事，或許可以稍緩。” 　　葉凡微微一笑，道：“你誤會了，這熱水並非為我自己所求，而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嫣然聞言，微微一愣。女子天生愛潔凈，自她記事起，每隔一兩日便會沐浴凈身。然而這一年多來，沐浴對她而言，竟成了一種奢望。 　　一桶水顯然無法供兩人共浴，且右監軍的親信在此，自然不能因這等小事而得罪。驛丞為了表示恭敬，還特意安排了兩名女子前來服侍，雖然容貌平平，但在這偏遠之地，已是難能可貴。 　　葉凡婉言謝絕了驛丞的好意，他聲稱自己攜帶機密，不宜有外人在場。於是，那兩名女子和驛丞都被禮貌地請出了房間。 　　房門緊閉，兩桶熱氣騰騰的熱水散發著裊裊蒸汽，但葉凡和嫣然二人卻都站著不動，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嫣然的臉頰早已染上了紅暈，她心中明白，共處一室已是無奈之舉，但若要當著葉凡的麵沐浴，那實在是她無法接受的。 　　“辦法並非無解。”葉凡走上前，輕輕將靠墻的屏風置於兩個浴桶之間，隨即傳來了細微的水花聲，顯然有人已經開始沐浴。 　　“彼此互不乾擾，洗或不洗皆隨君意。”葉凡說罷，便閉上雙眼，倚靠在浴桶旁，似在靜心養神。 　　嫣然望著這巧妙的安排，心中雖仍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步向屏風之後，不久後，清脆的水聲便悠揚響起…… 　　夜幕已沉，嫣然躺於榻上，心緒卻難平。她的雙頰如火，耳根更是熱得發燙，內心似有小鹿亂撞，不得安寧。 　　那不遠處的男子——葉凡，成了她今夜難以入眠的緣由。 　　雖曾有過在森林中共度夜晚的經歷，但曠野與室內，終究氛圍迥異。野外是自然的懷抱，而室內，則多了份私密與親近。尤其當兩人共處一室，氛圍更是微妙難言。 　　原本情勢所迫，也就罷了，但同室而浴的經歷，實在讓人難以忘懷。 　　雖有屏風相隔，但咫尺之遙，水聲清晰可聞，兩人的心也似被這水聲撩撥得越發躁動。 　　時至今日，嫣然仍疑惑自己當初怎會有勇氣寬衣解帶，踏入那浴桶之中。 　　整個沐浴過程，她尷尬至極，心中忐忑不安。 　　她怕他突然起身，怕他越過屏風，更怕那未知的觸碰與窺視。於是，她匆匆洗完，生怕多逗留一刻便會暴露更多的慌亂與不安。同時，她又盡量控製聲響，生怕過大的動靜反而讓這尷尬的氣氛更加濃烈。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每一種都讓她心亂如麻。若他真的越過那道屏障，她又該如何應對？ 　　好在，先前的憂慮皆是杞人憂天，預想中的情形並未上演。 　　他自始至終表現得極為得體，入浴後便閉目養神，仿佛與外界隔絕。直至自己沐浴完畢，換好衣物躺於榻上，才隱約聽到他那邊傳來的水聲。 　　那時，水溫或許已有些涼意了吧。 　　嫣然躺在榻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回頭便撞上他不經意的動作，更怕與他目光相遇時的那份尷尬。 　　更讓她感到不安的是，這簡陋的房間裡僅有一張床榻。他會選擇在哪裡休憩呢？當聽到葉凡走出浴桶的聲響，嫣然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然而，結果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簡單地取了一張狼皮褥子，便徑直在房門口的地麵上躺下，從未有過靠近床榻的意圖，更無半分越軌之舉。 　　不久，葉凡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似乎已沉入夢鄉。 　　他真的睡著了嗎？他會不會……嫣然心中雖有諸多疑問，但在這寧靜的夜晚，她也隻能帶著這些思緒，緩緩進入夢鄉。 　　在夢中，嫣然仿佛穿越回了那個春意盎然的東京之春。她與姐妹們坐在金明池的鳳舟之上，歡聲笑語間，欣賞著岸邊踏春的汴梁百姓。大宋皇家歷來親民，每年的四月，皇家園林金明池都會對百姓開放，舉辦盛大的遊園活動。 　　那時，禁軍將士們駕馭龍舟爭奪錦標，才華橫溢的士子們則吟詩作畫，揮毫潑墨。她們姐妹則遠遠地觀賞著這一切，品評著那些才俊的風姿，互相打趣著誰可能成為未來的夫婿。 　　岸上的東京世家子弟和太學青年才俊眾多，然而他們的麵容在夢中卻顯得模糊不清。嫣然踮起腳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看清那些臉龐，但始終無法辨認出任何一個清晰的輪廓。 　　直到她來到一條小河邊，一個男子突然轉過身來，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那張麵孔俊朗而堅毅，微微黝黑的膚色透出一種別樣的魅力。嫣然覺得這張麵孔似曾相識，仿佛是…… 　　猛然間，嫣然從夢中驚醒，坐起身來，下意識地捂住胸前的衣襟。她低頭檢查衣物，發現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異常。她轉頭看向葉凡，發現他仍然躺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嫣然的表情微微錯愕，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嫣然心中的疑惑如漣漪般擴散，剛剛那個男子的身影明明近在眼前，仿佛觸手可及，卻又在瞬間消失無蹤。難道這僅僅是夢境的幻覺？那個模糊卻又熟悉的身影，真的是葉凡嗎？ 　　她驀然間感到臉頰發燙，湧起一片嬌艷的紅潤。羞澀與困惑交織在一起，讓她不知所措。 　　“天快亮了，既然醒了，就早點起身趕路吧！”葉凡的聲音在熹微的晨光中響起，他伸了個懶腰，仿佛剛剛從沉睡中醒來。找書苑 www.ｚｈaosｈuyuan.cｏm 盡管他的眼睛還閉著，但嫣然卻感覺他似乎對自己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了如指掌。 　　難道他偷看了自己？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嫣然的臉頰再次火熱起來。她心中慌亂，暗自慶幸出於偽裝的需要，臉上塗抹了泥塵等物，否則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葉凡。 　　葉凡看著嫣然那通紅的臉頰，輕輕搖了搖頭，心中也滿是無奈。這一晚上，尷尬的又何止嫣然一個人呢？他就像是一個在禽獸和禽獸不如之間掙紮的柳下惠，既要保持君子風度，又要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局麵。 　　盡管天色尚早，但當他們走出房門時，驛丞已經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並且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這種待遇，顯然是官將們才能享有的。葉凡摸了摸懷中的令牌，心中暗自好笑，原來元帥府右監軍的麵子竟然如此之大。 　　雖然葉凡此刻裝得像個大爺，但他卻毫不客氣地享受著驛丞為他們準備的食物、水囊和馬匹。 　　驛丞滿麵笑容地目送著他們離開，兩匹馬迎著晨光絕塵而去。跑出兩裡地之後，馬背上的二人對視一眼，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兩個逃亡的“奴隸”，在金國的搜捕之下，卻能夠堂而皇之地住在金國的驛站，享用著金人準備的食物和水，騎著他們備好的良馬，大搖大擺地走在金國的官道上。這種境遇想想都覺得既刺激又解氣。 　　就這樣，兩人一路坑蒙拐騙，一路南下。大多數時候，他們都選擇住在驛站之中，享受著驛站提供的舒適住宿和美食。每日換乘馬匹，他們的行進速度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