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柴進派人給滄州府傳話之後,滄州府尹連夜寫了一封奏折,用六百裡加急送往東京。 幾日後,趙佶親筆寫了批復。 聖旨要求,滄州當地,必須安排人員,護送柴進安全進京! 去時六百裡加急,回來八百裡加急。 收到聖旨,滄州有資格帶官帽的,爭先恐後趕來橫海郡為柴大官人餞行。 不容易啊! 您老人家終於認清現實低頭了。 這些年,您包庇來往罪犯,整個滄州官場,上下不知為您擦了多少次屁股。 今天過來蹭波熱度,爭取在官家禦案上的奏折露個臉,這要求,總不過分吧? 風聲呼呼,柴家莊前,一領領官袍被吹得喇喇作響。 站在最前麵的滄州府尹,瞥了一眼仆人抱在懷中的小木箱,撫須笑道:“今日上門,下官本想給大官人餞行。誰知,反倒累您破費。慚愧慚愧。” “小可入京為官家祝壽,給諸位添了不少麻煩。”柴進笑嗬嗬勸住府尹,抱拳對著其餘官員打了一個羅圈揖:“區區一點土儀,還望各位大人,勿要嫌棄。” 以為柴進說的是上奏折那件事,眾官在滄州府尹的帶頭下,紛紛笑道無妨。 雙方客套幾句,眾官帶著柴進送的‘土儀’,心滿意足,打道回府。 “哼,那奏折上麵,不知有沒一百個字。 這狗官竟敢要大官人一百兩黃金,他也不怕把手壓折?”武鬆狠狠呸了一口。 柴進拍拍武鬆的肩膀,指著官道上的一隊人馬:“二郎,他不還派了一些人隨行監視、哦不,是‘護送’為兄嘛?” “這幫土雞瓦狗,路上遇到強人,不知誰保護誰呢!”武鬆大手一揮,傲然回道:“無需一盞茶的功夫,俺就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哈哈,那為兄的安危,可就指望兄弟了。”柴進聞言大笑,又讓人取來五十兩銀子,送給帶隊那位姓黃的提轄官。 看剛才那群文官都在柴進手上得了好處,黃提轄早就眼紅了。 眼下發現自己也有一份,屁顛屁顛跑來致謝,順便拍著胸脯保證,這路上的大小事宜,皆由柴進拍板。 想走就走,想歇就歇。 隻需十月初十天寧節前抵達開封,讓他順利交令就好。 這等龍套貨色,柴進懶得應付。 兩句好言打發走,他又取出一個封好的信封交給柴忠,並且嚴詞告誡對方,須等蕭讓在某天說能打開,方能拆封觀看。 老都管被主人這一下搞得滿頭霧水,可他頂不住柴進嚴厲的目光中,隻能答應一定照辦。 交代完這些事,柴進眼看日頭不早,扭頭望了一眼柴家莊,鉆入一架華麗的馬車。 金大堅對著蕭讓抱拳一禮,在對方珍重聲中,坐到車夫的位子上。 武鬆頭戴一頂範陽遮塵氈笠,身穿斜紋緞子短打,雄壯的後背取五指梅紅線絳紮著兩口精鐵好刀,胯下那是柴進莊上最神駿的北地烏雅。 黃提轄催馬過來,本想親自護在柴進車邊,便於沿路獻些殷勤。 畢竟隻要柴進指縫漏上一點,就頂得上他去街麵欺行霸市大半年了。 結果他還沒靠近,就遭武鬆怒目一瞪,嚇得當場打了一個激靈——好一條猛漢!擁有此等人物護衛,天下何處去不得? …… 古代的道路,惡劣的程度,不是後人能夠想象。 即便大宋是最富饒的一個朝代,各大州府的官道修得還算平整,等走到太陽下山,柴進依舊被馬車顛得肝疼。 金大堅望見官道旁,伸出一根紫色酒旗,斜斜指著夕陽,連忙對著車廂說道:“大官人,前方有我們的店。” “告訴姓黃的,今晚我們在此處過夜。” …… 金主爸爸說不走了,黃提轄哪敢多言。 他眼珠一轉,催馬搶先來到酒店,想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番。 按刀進門,黃提轄看到店內除了掌櫃,還有兩個客人。 其中一個大漢,手抓一隻嫩雞,坐在一個背窗座頭,吃得滿嘴流油; 另外一個青年,腰插一口短刀,背靠柱子,埋頭胡嚕一碗清湯麵條。 一個看起來莽的, 一個吃不準深淺。 得,就他了! 默默衡量了一下,黃提轄盯著那個吃雞的大漢:“閑雜人等,速速離開,店家把上房備好,耽誤貴人入住,某家這把刀,可不長眼睛!” 大漢聞言吐出一塊雞肋,他先看看黃提轄,再看看停止嗦麵的青年,一雙怪眼瞪得圓溜溜的:“從哪來的鳥男女,敢在俺吃飯的時候討野火? 就算官家住店,也沒讓人飯吃一半,就得擱筷走人的道理!” 這個時候,柴進正好帶著武鬆金大堅走了進來。 接連兩次在金主麵前表現失敗,黃提轄急赤半邊麵皮。 他腰刀哢嚓出鞘,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講道理?你對俺這把刀講吧!” 壯漢左手抓著嫩雞繼續啃著,俯身用右手拎起擺在腳邊的長柄大斧:“正好,老爺這把斧頭,也喜歡沖人說些道理。” 說話間,那車輪大小的斧刃,呼的一聲,突然挑向黃提轄的腰胯。 也是黃提轄點背,進門隻看到佩刀的吃麵青年,沒發現大漢的武器過長,沒法靠在墻邊,隻能平擺放在地上,還以為對方容易拿捏呢。 現在看到對方單手提斧,猶如捏著一根燈草。 他嚇得亡魂大冒,內心狂呼——我命休矣! 萬幸! 在場還有武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看壯漢拎起長斧,武鬆果斷抽出雙刀,搶到黃提轄的前頭。 鐺! 刀刃與斧刃相撞,雙方感到一股巨力從對麵傳了過來。 大漢不是無理之人,見武鬆出手救人,他自己先收三分力道; 武鬆在武器分量有點吃虧,但是天生神力,雙刀又是柴進請人摻入玄鐵打造而成,僅是身軀晃了一晃,就用巧勁將斧刃卸到一邊。 看到斧頭落下,青磚鋪就的地麵碎片飛濺,撿回一條命的黃提轄,吃力咽了一口唾沫。 “好漢且勿動手……”柴進一邊揣摩對方姓縻,還是姓卞,一邊走了上來。 “你這衙內便是那鳥人口中的貴人吧?”大漢看了一眼柴進,轉而上下打量起武鬆:“能接我的斧頭,是個有本事的,可惜所投非人,不算好漢。” “甚麼衙內!甚麼所投非人! 這天底下,還有比我家兄長更值得投的人不成?”武鬆大怒,入鞘的雙刀再次抽了出來:“店內你的斧頭施展不開,敢與俺去店外分個高低?” 從武鬆口中聽到兄長二字,且看到柴進冷著臉,把剛才挑事的軍官罵走。 壯漢知道自己錯怪了人家,不過他在嘴上卻是不肯服輸:“去就去,當俺怕你這廝不成?不過開打之前,有些話,大家需得辯個明白。” “辯個鳥!打完再說。” 壯漢一本正經搖了搖頭:“以你我的身手,一旦放對,非傷既死,這會不辯個明白,等打完,難道跟死人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