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1 / 1)

城冬 作家sysDT5 5354 字 2024-03-23

一陣哀樂響起,他們從朦朧中醒來。顧月拉開窗簾,外麵的天還是暗的,但大多數事物都能看清。他們穿好衣服,來到客廳,她的爸媽卻都不在家。   “才五點,叔叔阿姨他們去哪了?”   “到我三叔家去了,過一會兒人就要送走了。”   “這麼早。”   “趕緊洗臉刷牙,我們也要過去了。”   他們洗漱過之後,天還是蒙蒙暗。這個時間點無論是夏天還是冬天,在農村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開始了忙碌。顧家今天更是不例外。   “小月,啥時候回來的?”   “大媽,我昨晚回來的。”   “這天早上那麼冷,他們怎麼都起的這麼早。”   “你不了解鄉下,鄉下的人都很勤勞,春夏秋冬都一樣,都起的那麼早,這要是再往前推幾個月,大部分的人都應在田裡。”   他們走到了村西頭,那邊已經集滿了人,除了親戚和鄉裡鄉親,剩下來的就是專業搞葬禮的人。那個團隊大概有六七個人,他們分工明確,有人負責吹嗩吶,有人負責鳴笛,他們還帶著兩個大音響,按照習俗這個音響裡一天都會循環播放哀樂。他們價格並不便宜,八百一天,若是老人去世,在火化的前一天晚上會進行哭戲的一幕。   所謂哭戲,自與那戲臺上的哭大有不同。他們穿著整齊的白衣,子孫後代也一樣,跪在老人的遺像前。他們之中會有一個專業的人員,在眾多跪者之中放一個碗。披麻戴孝之時眼裡辛酸的擠出幾滴淚水,倒不是為了死者,隻是希望能從活的人手裡掙到額外的錢。若是遇到有錢人家,那靠哭掙到的錢比吹去喊去吹還多的多。   按農村習俗,誰家要是有人去世,各家各戶都得拿錢,錢從一百到三百不等。這時那家人除了找相關葬禮人員,還要找廚子在自家開火做飯。當然鄉親裡拿錢要在這吃一天的飯。   早晨的外湖依然風平浪靜,沒有一絲波瀾。無論是老太太還是婦女都會在這片湖裡洗衣。哀樂因音響這個媒介使得整個村子都能聽到。   “來了,快來吃早飯。”   顧月和他來到三叔家裡。外麵的桌子上放著一大鍋稀飯,還有幾十個包子和油條。   “媽,這些東西都是……”   “我四點半騎著車到街上去買的,剛買回來,還熱乎著。”   三叔的家門外除了人,那剩下最多的就是車輛。近的,遠的,熟的,不熟的,各種各樣的親戚都在這時冒出了頭……   老年人愛傷感與哭,而與三叔同一輩的人有時會回憶他們之間的事,更多的是來討論宏圖大業,剩餘的青年人頂多會來蹭個飯,按形式出個場。   顧家的年輕人們如今都集聚一堂,按理說應該由他的子嗣來拿著他的遺照走在路的前方,可惜三叔並沒有孩子,這也是她對顧月好的原因之一。   顧月找到她的父親,想她來挑大梁。   “這不行,你一個女娃娃怎麼能乾?這都是男人拿的。”   “這怎麼不能,從小三叔對我那麼好,我可以乾的。”   “那好吧!對了,一會兒你爺和你奶萬一過來了,你多注意點,我怕他們受不了。”   “好的。”   人群之中不見她的影子。她的丈夫走了,他曾一成不染的來到人間,如今離開卻以這種痛苦的方式。顧月尋找著三嬸她不在這裡。她來到臥室,輕輕地敲著門,沒人回應。   她推門而入,一個萎靡不振的女人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張照片。聽說她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一覺了,她的精神狀態極度的不好,眼袋都是垂下的,麵黃肌瘦。   “您怎麼坐在地上?”   她緩了好久,望著她。   “顧月來了,吃了嗎?”   “您還好吧!看您這樣子昨晚又沒睡吧!”   “我睡不著,一閉眼你三叔的樣貌就浮現在我腦海裡。他好像還沒走,有時候我還能聽到他的聲音。哎,你聽,他又在叫我。”   顧月知道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受到太大的刺激了。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三叔走了,沒人不傷心,可那最傷心的唯有母親與妻子。   曾經的三叔也是顧家村裡很帥的一個小夥子,在學校裡被很多人喜歡。她也是那眾人中的一位,她也沒想到那個帥小夥會是日後的伴侶,她更沒想到正值壯年的他會那麼早的離開他。   逝去不是離別,再相見卻要鬥轉星移,海枯石爛。   “他走了,我該怎麼辦?”   “沒關係!你還有我。”顧月握著她的手說。   “馬上就要出殯了,您先吃點早飯吧!要不然身體支撐不住。”   外麵傳來一陣哭聲,顧月知道那是她的奶奶。   她的奶奶連帶著幾個較老的親戚一起哭了起來,外麵她的父親還有二叔在一旁勸著。   “媽,您別哭了。”幾個人連帶著把她們分開帶走。   “你們老幾個在邊上歇著吧!不要太傷心了,要是哭壞了身子,那該怎麼搞。”   顧月和三嬸聽到她們的聲音趕緊出了臥室。   “媽,您別太傷心了。”   兩個最傷心的女人碰到了一起,好似有某種感應,頓時都哭出了聲。   站在外麵的人大部分是看熱鬧的,這件事必將在短時間內成為農村家長裡短的討論對象之一。   顧大海和顧崇山分別拉著那兩個人。生怕她們哭倒在這裡。   “賢玉,快把媽扶回去。”   李賢玉和顧月倆人一邊攙著她一邊勸告地回了家。這時時間已經到了六點多了。按照原計劃時間是要到八點半抬走,隨後火化。可顧大海怕她們思戀太過悲傷,就選擇提前半個小時開始。   在開始之前,該有的形式那是一個都不能少,首先就是放鞭炮,鞭炮從家開始算起,每過二十米就一打鞭炮,一直推到馬路上。整個隊伍中都還要的就是穿孝衣。原本作為他的孩子,應拿著他的遺像走在最前麵,而如今顧月選擇代替這個位子。   在出發前,廚子們就得開火燒飯,不過隻需做三個菜。給三叔的家人和孩子們吃,父親得和孩子吃同一碗飯,就是顧大海吃了兩口飯之後,顧月隻能接著他的碗吃。正式的宴席要等到中午,那是最後一頓晚飯要宴請相親和所有幫忙的人,吃完這頓飯,這該有的一切也都應落了帷幕。   送走的時間就該開始,無論願與不願,想與不想。而對於林浩來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死亡與出生是人生的兩件大事,對人來說,大過於天和地。有時他會去思考,思考著人生,現在對於逝去,他又多了一個思考的事情。   白衣的隊伍開始行走,前人敲著鑼鼓,後人放著鞭炮。時不時那叫喊的人會在路上吆喝著,鞭炮聲齊鳴不斷。人生大事不過三,唯有逝去為人傷。   農村很大,村子很小,任何小事都能被廣泛傳播。如今顧家的事也被當做是個可嚼的新聞被十裡八鄉口口相傳,也許哪天之後,某某村的老頭老太太們在聊天時會將這事再次說出,當做打發無聊的法寶。   靈車已在路口等候多時,隊伍走到那邊。下一個習俗,要將隨身攜帶的白毛巾給燒掉,這也是對亡者的哀悼。顧磊的屍體已經被運往了火葬場,顧大海,顧月,顧崇山等人坐上靈車,剩下的親戚開著他們的車子,跟隨著靈車。它們的車前都放著一朵白花。   火葬場離得很遠,在無為。開車大概要一個小時,唯一好的是他們所找的陵墓就在離家十公裡的地方。   經過了一個小時的路途,他們到了目的地。這個火葬場已經建了許多年,已有了十多年。除了他們一家之外,還有另外兩家人,他們家人的屍體已經送進去焚燒。   在進去之前,還有一些手續需要辦理。下了車,有二十多道階梯需要登上,顧大海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上去。最後一步,顧磊的屍體躺在那裡,讓所有的親人圍著他看最後一眼。   他被推了進去,需要等一個多小時才能好。一個多小時就能讓他從完整的人變成一盒骨灰。一大家人在外麵等著,這也算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三兩個青年人在外談笑風生,而那所謂的親戚們正散著煙,吞雲吐霧著。   “爸,你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月兒,這次回來待幾天?”   “後天就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麼快啊!”   “別傷心了,你和媽要把身體照顧好,這樣我在外麵才能不擔心。”   “好。你和那個林浩咋樣了?”   “我們這次回來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把我們之間的事定下來。”   “好。”   父親變了樣子,少了幾分活潑開朗,多了些穩重與老成。死亡真的會讓最親的人褪去原有樣子,無論多大都會成長。   “你們當中一個人進來一下。”   顧大海聽完趕緊起身跑進去。沒過多久他就從裡端出一個盒子,那是承載三叔靈魂的載體。   “走吧!”   他們開車前往墓地,那是名叫三岔河的地區,顧名思義,有三條河流交叉在那裡。這片土地的墳也經歷兩次的遷移,從最開始的每家村子都有的土包,實行土葬。再之後到幾個鄰近村子之間騰出一塊地區,建墓地。再到如今這一片地區都在這三岔河的墓地上。   三岔河的其中一條河流是流經外湖的,事實上可以劃著船到那裡。由於地形較低,相傳三岔河被淹過好幾次,而為什麼要將墳墓遷到那裡,原因不得而知。   路上的風景很美,河流流經之處,皆是煙火人家。野鴨在水中輕浮,時而鳥兒相伴。   墓地很大,已有很多墓碑在這裡,三叔的墓碑在中間,並不起眼,買下這個墓花了一萬塊。他們將他的骨灰放進去,在碑前放著一小杯酒,和兩碗菜。眾人在臨走之時,向三叔鞠了一躬。在一陣鞭炮聲中他們徹底的告別了他—我最敬愛的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