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溫爾雅就出門了。 曾衛國坐到書房的桌子前,打開中間的抽屜,把事先寫好的遺書放到裝著厚厚一疊電子保險單的信封裡。然後坐上了去永安水庫的班車。 曾衛國坐的是一輛嶄新的全電動新能源公交車。沒有熏人的叫人想吐的汽油味。透過潔凈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景色。 道路兩邊高樓林立,一直到遠處的山角下。這裡以前是一片農田。路邊是低矮的兩層樓的布滿土路上揚起來的灰塵的房子。變化太大了,都認不出來了。 公交車駛出了市區,寬闊的向前伸展的公路上車流稀疏。路邊樹木陰影下的停靠站的亭子,三兩個等待上車的老頭和農村婦女。老頭子用掛在脖子上的免費乘車卡在駕駛員後麵的一個機器上刷了一下,機器發出滴的一聲愉快的叫聲。年輕的婦女則用手機對著機器照一下,從支付寶裡把錢付了。 “前麵是小王莊站,下車的有嗎?”女售票員用單調的機器的聲音問。 遠處在太陽照耀下起伏的籠罩在白色霧氣中的山巒,一片片翠綠色的水稻田,農民漂亮的像別墅似的孤立的房子,橘子樹邊的水塘,都緩慢的像旋轉木馬一樣的向後旋轉。 連接水庫的永安江水緩慢蜿蜒的從公路和稻田之間流向下遊,在太陽照射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公交車顛簸了一個小時終於看見大壩了,這個是市內最大的水庫大壩了。 曾衛國站在水庫大壩下麵,大壩高高聳立,有點像威嚴的埃及金字塔。在右邊山腳下分布著幾棟水庫管理局的房子。遠處,可以看到山上茂密的綠色的樹林。 左側有一條公路通向水庫大壩。從前,這裡可以擺渡過水庫到永安鎮。現在有直通永安鎮的公交車了。 大壩下沿著鄉間公路排列著一幢幢老子房。房子前麵掛著住宿餐飲的招牌。從水庫排水口噴湧出來的清澈的庫水打著漩渦旋轉著通過公路上的小橋向下遊沖去。 曾衛國背著裝有釣魚裝備的園桶袋子在大壩下麵溜達了有兩三個小時,還去了溢洪口,都沒有找到可以錘鉤的地方,反而看到幾處水庫內禁止釣魚的告示牌。 八的的天氣又悶又熱。蔚藍透明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太陽毫無顧忌地把炙熱的光傾瀉到大地。 中午十分,曾衛國在路邊小飯館吃了碗麵。然後沿著熟悉又陌生的鄉間公路向右走到山腳下,在水庫管理局的大門前麵拐個彎向下遊走去。走大約半裡路的光景,看到遠處山腳下有幾幢灰磚紅瓦的房子,那就是原來縣裡的衛生學校。 那一年,一九七六年五月,他陪父親第一次來到這裡。那時候這裡是廢舊的被遺棄的廠房,父親拿著縣衛生局的介紹信到這裡報道。 父親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縣衛生局安排父親到血防醫院當院長。沒想到這個血防醫院就是這個被遺棄的廠房。在這裡上班的隻有一個農村來的血吸蟲病專管員。 後來分配來五個醫學院的畢業生,從各地醫院調來一些醫生、護士和後勤管理人員,招了一些臨時工。在村血吸蟲病專管員的配合下開始了血吸蟲病普查、普治。 一年後曾衛國高中畢業第二次來到這裡的時候,縣血吸蟲病防治醫院的牌子的另一邊,加了一塊縣衛生進修學校的牌子。 兩塊牌子一個領導,父親即是院長又是校長。 首屆班是赤腳醫生培訓班。等赤腳醫生培訓班結業了,又開了護士、檢驗、放射三個短期培訓班。 曾衛國和高中同學白英俊在學校做臨時工,曾衛國負責在墊著鋼板的蠟紙上刻學習資料、考試卷。白英俊負責在油印機上油印,就像紅巖小說裡印挺進報那樣。 白英俊的父親在縣衛生局裡是分管醫政的科長。 在這裡,曾衛國遇到了一生的摯愛,護士班李老師剛高中畢業的女兒筱雨。多漂亮的一個姑娘啊! 她高高的個子,鵝蛋型的臉,長著一雙好看的帶電的眼睛。曾衛國被她那標誌性的一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中像揣了十萬個小兔子砰砰直跳。一身白色帶小花的連衣裙擋不住胸部正在隆起的山崗。在一從年輕漂亮的護士班女學員當中猶如鶴立雞群。 學校的圍墻外麵是一片稻田,再過去是橘子園和由水庫水匯聚成的永安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夜幕下,五月的稻子長到一尺多高,稻田裡蛙鳴聲彼此起伏。 曾衛國和白英俊準備去田邊小路上抓青蛙,然後讓食堂的陶師傅炒著吃。筱雨知道了嚷嚷著,“我也要去。” 青蛙在手電筒的強光照射下一動不動,然後用手輕輕一按,抓住一隻。 筱雨在前麵拿手電筒照,兩個男生跟在後麵用手抓。 “這裡一隻,快,快!”筱雨在前麵喊著,“這邊,還有一個!” “啊!啊!啊!”筱雨突然驚叫起來,丟掉手電筒轉身跳起來,兩隻手抱住曾衛國的脖子,雙腳離開了地麵,“蛇!蛇!蛇!” 一條手腕那麼粗的大蛇從田間小路上滑過,轉眼間鉆到稻田裡。 曾衛國感覺到了少女的呼吸和心跳,還有那淡淡的迷人的體香,“逃走了,沒事了。” “好可惜,”白英俊說,“蛇肉肯定比青蛙肉好吃。” “回去吧,”筱雨放開手,腳回到地麵,“嚇死人了!” 他貼著她那麼近,感覺到了她的呼吸和心跳,感覺到了她青春的美妙的少女氣息。這種感覺一直留在大腦的某個記憶裡,忘也忘不掉。 那時候沒有手機,也沒有微信,他心裡對她滿滿的愛不知道怎麼向她表白。一直到學習要結束了,她要回城裡的時候,他寫了一封有兩頁信紙的情書給她。 他收到了她的回信: 哥,你太過分了!我們現在還年輕,應該好好學習,將來為四個現代化做貢獻。 他有點懵了!那是多大的打擊啊! 那年他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