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吳敬守的眼神裡竟然出現了一絲陰沉。 他再次開口時,緩慢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不服管教的臟東西,憑著那一身本事造孽來了。” 他說完,就又不吭聲了。 關於【災變遷移之地】的事情,你是一個字也不提啊…… 梁橫和他談事情,談的有點高血壓。 吳敬守這老小子,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和鸚鵡螺簡直是兩個極端—— 一個惜字如金,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似乎是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該說什麼了,吳敬守緩緩開口,話比之前多了些: “帕島地下有深淵入口,那入口已經被封閉多時了,不知為何,最近有所鬆動。 一絲深淵氣息露了出來,吸引了來自外海的【錨點】。” 這原來就是【錨點:喪屍病毒】來到帕島的原因! 梁橫猝不及防之下知道了這個信息,雖然沒什麼用,但感覺自己對帕島的認知更清晰了些。 腦袋裡的一部分線索再次被串聯起來,梁橫感覺自己連眼神都好像更明亮了。 燭光之下,恢復了一些說話能力的吳敬守看起來莊嚴肅穆。 那一身莊稼漢的穿著完全沒有打亂他深沉的氣質: “一些探險者也被招來了。 他們認為這裡有寶藏,其實不然。 他們能在這裡找到的僅僅隻是恐懼和毀滅而已。 包括【錨點】本身,僅僅會為這個殘破不堪的世界帶來糟糕的毀滅。” 麵對吳敬守謎語人一般的發言,梁橫忽然冷靜下來。 他話裡包含的某些東西引起了梁橫強烈的警惕: “先生怎麼知道,我不是被【錨點】吸引來的呢?” 誰知道,湖水漣漪中的吳敬守竟然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露出微笑。 笑容和煦,看上去就像是剛剛抗著烈日種田回來,捧著大碗大口吃麵條的鄰家大哥。 “你不會。” 他眼神裡仿佛出現了追憶。 梁橫恍然間意識到,吳敬守的那雙眼睛,雖然在平時呆呆的,但當他擁有正麵情緒的時候,那雙眼睛就仿佛在閃閃發亮。 比平常人的眼睛要生動的多。 好看的多。 也靈動的多。 那雙眼睛如此生動,以至於梁橫看的恍惚了一下。 “來自異鄉的漂泊者們,你們擁有這世上最善良的內心。” 吳敬守仿佛記起了什麼十分美好的記憶片段: “你們似乎並未經歷過太多苦難,也或許你們所受的教育就是善良的。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從何而來,我也不關心。 那些……對於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而言,是禁忌的知識。” 吳敬守眨了眨眼: “無論如何,你們是值得信任的。” 他又強調了一次: “來自異鄉的漂泊者,是值得信任的。” 梁橫不理解他這番話。 也有點無法接受這番話。 且不說他本身,隻說來自家鄉的三爺爺。 三爺爺那個時候,是世道最兇狠的時候。 三爺爺從小被過繼給家族裡的其他家庭,過的生活也不知道到底如何。 隻從他後來忽然離家出走下南洋的事情來看,他當年被過繼之後,生活多半是不如意的。 三爺爺能在這片海域闖出名堂,也必定是個狠人。 而且三爺爺當初在那封信裡明確說了,他擁有“充滿罪惡的一生”。 ——從三爺爺一生的大概經歷來看,他必定是個狠人。 如果不是狠人,也沒辦法在這片兇險的海域混出個名堂啊。 且不說三爺爺,隻說梁橫本身。 梁橫認為自己完全是守序邪惡的,為了取得他想要的東西,他真不太在意傷害別人。 值得信任? 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值得信任! 不被原住民拿著刀槍棍棒趕走就不錯了! 梁橫雖然自認守序邪惡,功利性極強,因此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無厘頭的善意: “你的想法很危險。” 他不自覺把“老子可不是什麼好人”放在臉上,警告吳敬守: “且不說別人,隻說我,是無利不起早的—— 我隻想合作—— 隻想做生意。 付出多少,就必須得到多少回報——就是這樣的生意。” 吳敬守對來自異鄉的漂泊者們有一種特殊的善意——刻板的信任。 這種信任在梁橫看來是愚蠢的。 他認為,這是因為吳敬守接觸了特定的人,而產生的刻板偏見。 梁橫其實也沒想過,信任竟然有一天也會成為一種刻板印象。 無論如何,利用他人的善意去反過來欺騙他人,這種惡心事,梁橫做不出。 他原本就打算和吳敬守合作。 要合作,就自然會存在利益關係。 有利益關係,就值得付出勞力。 付出多少,就應當得到多少回報—— 梁橫自忖,這個邏輯是沒問題的。 吳敬守的眼神裡竟然出現了一絲狡黠: “能說出這種話提醒我,就代表你本身是善良的。” 梁橫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吳敬守又說出了讓梁橫聽起來十分逆天的言論: “善良的人,多半是值得信任的。” 梁橫無法理解這種“刻板的信任”: “吳先生,善良和聰明是兩碼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一個善良的蠢貨告訴你錯誤的信息,你還要相信他嗎?” 吳敬守這個人在這方麵竟然軸的很: “當然。” 梁橫一時之間無話可說,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吳敬守也沒有繼續談論,而是向梁橫發出了邀請: “你想不想跟貧道,去那被封閉的幽冥黃泉路,走上一遭?” 說到這裡,吳敬守那堅毅的眼神裡出現一絲疲憊。 “無論最終獲得什麼,都歸伱。” 梁橫心生警惕: “你這樣做生意,我很害怕。” 吳敬守沉默了一下,才語氣起伏不定的說: “我也要尋找某種東西,隻是那東西不是實物,也不是知識,而是…… 答案。” 他似乎找到了準確的形容詞,因此語氣再次堅定起來: “是的,答案,我要尋找某個答案,對我而言比金子還要重要的答案。” 梁橫輕輕呼出口氣,沒有繼續追問,內心略有些亢奮: “那麼,祝我們合作愉快。” 吳敬守輕輕點頭,並沒有因為達成合作而展現出很多興奮,仿佛早就知道梁橫一定會和他合作。 他轉身從燭光下的桌子上撚起一張長方形的黃紙,黃紙上畫著梁橫看不懂的復雜符咒。 復雜符咒的中央,倒是一個梁橫認識的繁體字—— 【僞】 是簡體字的【偽】。 吳敬守沒有解釋這東西是什麼,僅僅是對梁橫說: “來,凝視這張黃紙,並在腦袋裡模擬出喪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