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群選擇與冀州士族合作,還是因為對遍布於冀州各郡的塢堡有所忌憚。 這些塢堡如一顆顆釘子一般林立於冀州諸郡國,控製著冀州的每一處。 別看王浚,石勒,劉群三方逐鹿河北,紛爭不斷,使整個冀州陷入戰火之中。 可受到傷害的其實,隻有普通的百姓,士族豪強們可不是什麼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些人在各郡國中,修塢堡,聚鄉民,置守備,拒亂兵,自行其是,靜觀河北大戰勝負,再選擇歸順與否。 王浚勝,附王浚,石勒勝則調換門庭,依附石勒,憑著士族身份和其自身所帶有的軍事實力,繼續安享富貴。 劉群以為自己不會像王浚和石勒一樣,輕易向冀州士族妥協,但事實證明,劉群也做不到。 一切的根源,還是來自於西晉的皇權不振,放權於地方,而士族憑著超然的政治地位,將地方牢牢把控。 最直接的表現便是塢堡於西晉之世大興起來。 “塢”,小城也,本是軍事防禦建築,最先出現於西漢武帝時。 當時漢廷出於經營河西,抵禦匈奴的現實需要,便在西北涼州一帶,修建塢堡,徙民屯田,以備征伐所需。 是故塢堡起初隻出現於邊疆,內地州郡並沒有。 而內地州郡第一次大規模修建塢堡乃是王莽天風年間。 西漢末年的一係列動亂,使天下各州大亂,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士族豪強,為了自保,陸續建塢堡,據地方。這是歷史上,塢堡首次被大規模營建。 而第二次便是東漢——魏晉之世,皇權衰落,門閥登場,地方士族權力急劇膨脹。 在有效控製地方和抵抗戰亂的考量下,塢堡成了士族的不二之選。 士族憑著塢堡堅固的防禦,自給自足的農耕方式,如國中之國一樣,割據一方,這也是令劉群最無奈的地方,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攻又不能攻,一旦與其撕破臉皮,歸順的冀州郡國必會動蕩,而要是承認其控製地方的事實,那並州將士千辛萬苦攻下冀州意義又何在。 歷代處理塢堡較為成功的隻有兩人,一是光武帝劉秀,二便是魏武帝曹操。 但二人靠的可是作為開國帝王的威壓和蕩平天下的強軍,迫使士族豪強,“主動”遣散部重,毀掉塢堡,悉罷天下壁壘,將權力重新收回於中央手中。 然劉群目前肯定是沒有光武,魏武那樣的強軍和威壓,其處置塢堡的手段沒法施展,隻能用非常之法。 劉群與崔遄因“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之故,很快熟絡起來,劉群稱其為“崔兄”,以示親近。 劉群故作求賢若渴地樣子,向崔遄說道:“崔兄於河北可曾聞賢良之士,能否為我引薦一二高才,入我軍中!” “將軍這是何意,難道並州英才不夠將軍驅使?”崔遄裝糊塗地問道。 劉群點頭道:“我父劉並州奉天子令,持節都督並、冀軍事,東出太行以討石逆,粗定河北,正需英才輔佐!” “可三晉士族因匈奴之叛,已南遷江表,野無遺賢,大將軍府屬吏及州郡官長皆有空缺,正待良才高士啊!” 劉群說到良才高士時,有意無意地將目光看向崔遄,就差把求賢二字,寫在臉上。 “故一定冀州,劉並州便令群,推薦冀州高士,供職軍府及治政地方!”劉群著重強調了“冀州高士”四字。 聽到冀州高士,州郡官長,崔遄直接兩眼放光,心中暗自思忖,劉琨父子如此大方,竟真會將二千石的太守分賞給他們。 要知道,石勒和王浚取冀州後,為了拉攏冀州士族,也隻是許以其校尉,散騎常侍等虛職。 但將郡國太守等握有實權的重要官職,還是安插自己的心腹,提防本地的冀州士族。 就是想防止這些士族坐大,從鄉間塢堡發展為掌控一郡的割據勢力。 劉群現在的做法,卻是直接答應許太守之職給冀州士族,實在是出乎崔遄預料,更是吸引了其身後一乾博陵士族。 崔遄見狀,率先表態道:“將軍若是思賢若可,遄願為將軍引薦賢良!” “對,我等也願意!”崔遄身後的其他士族也跟著說道,生怕晚了一步。 劉群知這些人已上鉤,才悠悠地將此番宴請真正的目的,說了出來。 “諸君應當知曉,自我軍東出太行以後,已有數月,糧草殆盡,士氣低落!” “群欲用重金封賞全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振軍心士氣,可是苦於囊中羞澀,寡有錢財,未能如願!” “諸君若能周濟我軍,群必會向劉並州上表美言,為君等求……” 後麵的話,劉群就沒有說了,而是觀察崔遄等博陵士族的表情。 劉群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圖窮匕見,無非是想讓其以錢財換官爵。 博陵士族剛剛聽到時,目瞪口呆,其萬萬沒想到,劉群會向他們索要糧草錢財。 “這何和賣官鬻爵”有什麼區別!”一乾博陵士族心中大罵道。 不過崔遄向劉群問道:“敢問將軍,我等皆為冀州人,不知能官任冀州郡國可否?! 劉群回答道:“可,大將軍早已下令,於並冀暫廢三互法,允士人為政各地!” 聽到可以不用受三互法限製,崔遄當即決定道:“大軍苦無糧草,遄願毀家紓難,資助大軍糧草,隻求官任博陵相!” “哈,哈,哈~” “崔兄,果然是博陵賢良,冀州高士,國之大才也,群沒有看錯!” “好,群必為崔兄求得博陵相!”劉群保證地說道。 崔遄的突然舉動和劉群的保證,讓在場的博陵士族大驚,但很快便有其他人表態,願以家財資助並州軍。 崔遄想重振家世,其他士族亦是如此,而且劉群所許諾的郡縣官長,實在是太令人心動。 其若是能出任本地實權的郡縣官長,那可就真的是割據一方,自行其是。 而不用再像先前一樣,受製於名份與實力,無法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