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用力的搖搖頭，努力擺脫開那段模糊而痛苦的回憶。 　　這次他走神的時格外的長，可能是最近過於疲憊，竟然已經是深夜了。實驗室很安靜，隻剩幾瓶溶液，在角落裡仍發散著黯淡的熒光。昏黑的空間裡夾雜著雨氣的潮濕，一同何生復雜的心情。 　　何生靠在辦公椅上，仿佛試圖抽乾胸膛裡沉悶的情緒，發出一聲長久的嘆息。 　　“你醒了？” 　　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瞬間驚的何生坐起身子，渾身汗毛豎立。 　　“是誰？” 　　何生瞇起雙眼，增加在黑暗中的辨識能力。女人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她正隔著大理石試驗臺，坐在何生的正對麵，無聊的擺弄著自己晶瑩圓潤的腳趾。 　　她的臉並不陌生，何生略一思索，辨認出她就是自己12位助手中的一員，平時幾乎毫無存在感的小透明，以至於何生沉吟了許久，才想起她的名字——孫茜。 　　“孫茜，你怎麼還沒走？” 　　聽到何生認出了自己，她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活計，微笑且興趣勃勃的看向何生。 　　何生的緊張感並沒有消失，反而懷疑起自己平時敏銳的觀察力去哪了？之前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孫茜竟然有著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那掩藏在睫毛下的眼神竟如同高貴的暹羅貓一樣，透露出優雅與危險。 　　“這場戲演得過癮嗎？你為什麼要騙他們呢？” 　　孫茜開口的簡單提問，就在何生心中轟出了驚雷。 　　“我騙了他們什麼？” 　　何生調整了一下呼吸，他飛速回憶孫茜之前在他記憶中的一切表現，想要找出規律與破綻——可除了名字與這張臉，記憶反饋給他的，隻有一片空白。 　　見何生還在偽裝，孫茜則悠哉的翹起了腿，一隻赤腳，一隻皮鞋上還帶著水漬。她那極其平靜的話語就像一道繩索，死死纏住了何生的脖頸。 　　“鯨來自古人族，你的實驗，早就已經得出準確的結論了。” 　　恐怖的感覺回蕩在何生心中，這是他僅次於神秘女孩的秘密。關於這個結論，從分析，實驗到結果全部是由自己獨立完成，所謂助手和合夥人都不過是他的偽裝，可孫茜，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好在孫茜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刨根問底，但在何生感到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孫茜突然把繩子勒的更緊了。 　　“我不關心這一點，但你必須回答我的下一個問題，明明有如此重大的發現，你為什麼不公布出來，你在害怕什麼？” 　　孫茜不像貓，更像是一隻會噬人心智的魔鬼，她的每一個問題都在攻向何生心中隱秘的更深處。在這種可怕的了解之下，何生最終選擇了坦誠。 　　“因為…因為…我懷疑古鯨人族的覆滅，或者說退化，和…另外一個文明有關。” 　　孫茜的眼神瞬間更加明亮了，她欣賞的看了何生一眼：“說下去” 　　何生又一次深呼吸，這是他最為自信且驕傲的秘密，他不允許自己以緊張，焦慮的態度講出他的發現。 　　“凡是文明，都值得尊重。” 　　何生鄭重地整理好衣領，開始講述：“出於哺乳動物的身體結構，我推斷古鯨人族一開始是和人類一樣，陸地才是他們生存的主場。而現在的鯨是他們為了適應環境選擇的退化行為。” 　　“這一點上，和進化論的推斷是不謀而合的。始新世紀發現的鯨類遺骸也能證明這點” 　　“文明從來都是自發前進，而鯨人族為什麼要選擇自我消亡？必然是有外力作用。” 　　“可是在始新世，既沒有環境威脅，也沒有生物壓力能給到這個族群，對於已經出現智慧，創造出文明的鯨人族，為什麼還要由陸地向深海轉移呢？那我不得不相信，做出這樣改變的外因，來自另一個文明。” 　　“天外文明，而且還是比鯨人族更強大的天外文明。” 　　何生越說越自信，他眸光愈發有神，眉毛飛揚，彷佛他曾親眼見證過這些真相，他就是當時的旁觀者一樣。 　　“但他們的強大必然有限，至少不能立刻前來地球對鯨人族完成直接打擊，所以，我推測更有可能是鯨人族發現了對方的存在，在利益權衡間，選擇了逃向海洋深處。“ 　　孫茜一直扮演著一個合格的聽眾，直到這一刻，她竟主動鼓起掌來。 　　“很接近真相了。” 　　掌聲在這個幾乎密閉的空間中回蕩，重疊的回聲讓何生彷佛感覺是千千萬萬人在為他喝彩。 　　“放心，我們沒有惡意，你能夠成功找到我們，並且發現了影的存在，這已經說明你足夠聰明，並且也值得我手中這張未來的入場卷。” 　　隔著桌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ｃom 孫茜伸出了表示友誼的手。 　　“我是13號尋路者，而你就是我要給出的答案，最關鍵的節點將在20年後，我必須保證你能以現在的狀態抵達那裡。” 　　“13號？” 　　“是啊，和你的實驗序號一樣，很巧，讓我覺得這不僅是選擇，更像是一種命運。” 　　“我能拒絕嗎？” 　　“我希望我選擇的人，不會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 　　“那我還有幾個…問…題…” 　　來不及說完這句話，孫茜突然翻臉，纖細的手指成爪狀探向何生，沒有肢體接觸，但卻蘊含了莫名的力量。 　　何生無力的倒地，鮮紅的血從腹腔中一股一股的滲出，逐漸潛藏在黑色的衣服中，好像消失不見。終於，又洗刷開地麵的塵埃，匯聚成一灘墨色。 　　墨色浸潤在何生側躺的麵頰之上，他的呼吸愈發急促，可意識逐漸模糊，他終於能睜開自己的雙眼，雖然已經來不及了。 　　迎向他目光的是孫茜的臉龐，她的眸光自始至終沒有變過，優雅且復雜，冰冷而溫暖。 　　“放心吧，這20年間，人類世界將發生一場無法想象的巨變，我會安排好你的一切，讓你重新開始。” 　　失血過多導致了輕度失明，在混亂的視野中，何生拚盡全力的眨眼，想要撥開那一層朦朧的霧，他的努力是有作用的，至少讓他看清了最後一幕——但也無能分辨真假。 　　是垂死前的幻影嗎？——那曾經見過的女孩好像真的復生過來，他好像能聽見她在歌唱了，她緩緩開口，是在虔誠的詠唱著一曲悲歌…